有时候,他盯着车窗户玻璃发呆。
会很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一个浪头打下来,让发生在他身上的这一切,连同他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被淹没,从而彻底结束。
康复做得还不错,后遗症就是,天一冷,他右手时常需要贴膏药热敷。第五指骨的神经变得不敏感。
经常拿起一支电动牙刷这样没点儿重量的东西都会失去知觉。
原净莉很担心他没办法正常写字。
回到国内,高考又是他走这一趟“看得到结局”的人生,所必经的流程。
那段时间,也无需家人再说。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遍,用近乎残废的右手,在纸上写他名字,疯狂抄写那些已经抹去了他姓名的赛事新闻。
直到某一天,终于写到了流畅、勉强能看的程度,原净莉才载着他,去港城崇礼高中报道入学。
从入学起,整个世界都很吵闹。
围绕着他的一切嘈杂与热闹,也与他保持着一段疏远的距离。
除了那些枯燥无味的课本、高考真题,他每天就是不断、不断地用右手写字。
后来高考卷面,他是用右手全程完成的。
考多少分不重要。
重要的好像只是,他想证明,他没有彻底地废掉。这只手还可以。
然而,恰恰不是。
他越证明他可以,所有声音,包括他自己,就会告诉他。
你只能如此了。
薄屿。
你没有做选择的权利了,你没资格,再去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思至此,话说回来。
薄屿大抵也了解过,港城的最北边,这海滨老城区,是港城最大的群租房聚集地。鱼龙混杂与脏乱是常态。
在这边住了一段时间看来。
果真如此。
大部分港城的本地人,陆续都往南边公共设施更发达的地方搬迁。这里的楼房、建筑,大多老旧破败,不过由于租金低廉,这里还是很多选择北上务工的外地人的聚居地。
紧密的,却也是鲜活的。各色面孔都能见到。
让他想到了,从前生活在柏林时,所在的那个少年射击训练营周遭的环境。
女孩子的脚步很轻盈,她没再给自己编麻花辫儿了,黑长的头发在腰间飘逸着。
她先是一脚迈进了那个破败的栅栏门,站在对面等他。
这是个侧门,大门被铁链锁住了,居民自发地用锯子在上头掏了个洞。
好多年了,大家都喜欢从这儿绕近路。
不开车的话,走这里很方便。
“可别认为这是狗洞啊,我们都从这儿过,”黎雾笑吟吟的,“不然我会觉得你在心底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