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聿被他搅了心情,不想再做纠缠,道:“带着你的人滚吧。”
汪丁忙不迭地滚出去,呵斥门口的官兵,带着人手连滚带爬地离开。
陈五和赵明等他们下楼后才进屋,如果说之前他们只是对二人的身份有所猜测,此刻看见汪丁屁股尿流就是肯定。
姓唐又和曲家有关系,用青州做掩护,不怕得罪官场上的人,也就只有云川国的皇室了。
他们走南闯北,也在云川做过几次生意,知道云川皇室中人最是嫉恶如仇,汪丁栽在他们手上不冤。
陈五和赵明对视一眼,知道宗聿二人有意隐瞒身份,他们便当不知道,那点试探的心思全部收回去。
出门在外,能结交这等贵人,是他们的运气。
这样一想,他们看宗聿二人的眼神充满了尊敬,之前的那点顾虑也散了。
“这雅间算是待不下去了,唐公子,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再续一杯?”
汪丁吐了一地,屋子里的味道有些重,门一开便能闻到那股酸臭味。
陈五不禁挥挥手,想要驱散萦绕在鼻尖的那股恶臭。好在他们吃吃喝喝差不多了,不然浪费一桌好菜。
宗聿没有错过他们眼中的那点殷勤,不过他只当是因为教训了汪丁,没有多想。
“今夜不早了,刚才活动了一下筋骨,这会儿有些疲惫,这酒就不续了。”
宗聿带着江瑾年走出来,眼神微眯,道:“我昔日听说平川富饶美名,知道是个鱼米之乡,却不想此地的官差竟然是这个样子。这汪丁不过一个小小主簿,竟然敢放肆至此,哎……”
宗聿叹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陈五面色微僵,引宗聿上楼。
他们的客房在楼上,宗聿说了疲惫,陈五自然不会再提出门的事。
“唐公子初来乍到,不知情也不奇怪。你要是不嫌我多话,我们就畅聊两句,就当是酒后胡言,明日酒醒之后,做不得数。”
陈五心里感激二人出手相助,虽然知道以他们的身份,这里的官场多少要忌惮一二,但见他们毫不知情的样子,还是决定给他们说一说平川的局势。
宗聿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没有推脱,道:“就当聊个乐子。”
宗聿四人的房间不在一起,最靠近楼梯的是陈五,索性就进了他的房间。
宗聿嘴上说是聊个乐子,可真聊起来,他眉头紧皱,心里的火是冒了一次又一次,堪堪压下去。
既然要来平川,宗聿又怎么会对平川的状况一无所知?只不过凌霄阁和诸位大臣嘴里的平川,和商人眼中的平川有很大的出入。
平川富饶,光是每年的税收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朝堂上很多人盯着这块肥肉。
宗熠刚刚执政期间,因为还没站稳脚跟,需要江家辅佐,江家趁着便利把自己的门生安排在这里。宗熠慢慢有实权后,肃清过一次,但很快江家的人手又填补上。
宗熠一时动不得他们的人,便隔三差五派官巡查,这些年倒是有所制衡,没让他们太过。
只要平川有点风吹草动,凌霄阁的探子便会过来,探查缘由,收集证据。所以表面上,平川也还过得去。
官官相护,官商勾结,这些宗聿在过来前已经能想到,可从陈五嘴里说出来的,还是远超他的预料。
陈五他们说近年的生意难做,一是官府纵容富商贱买桑农的田地,提高租金,他们明面上还是占三成,但实际在他们的勾结下,大概六成的地和纺织在他们手上。
二是官场垄断商路,限制自由贸易。他们有一个商会,如果想做这个生意,就要交门槛费,门槛费交的越多,商路越广。反之得到的不是什么好货不说,要是被官府抓到私下交易,还会打板子。
小门小户交不起门槛费,多数被富商贱买,时间一长耗不起,也就渐渐倒下了。偶尔有些还能支撑的,也是买通了守城的官兵,让他们睁只眼闭只眼,谋个生路。
“我们二人当初就是因为这个门槛费得罪了汪丁,他派人把我们赶出城。”陈五气愤地攥紧拳头,“要不是多年的积蓄都搭进去,我们不甘心,也不会想着再试试。”
宗聿太阳穴突突地跳,官府不出面,拿商会搭桥,明面上的账目就不会变,这些年不知道要中饱私囊多少银子。还有地,地是民生根本,他们怎么敢?
“许是在丝绸上尝到了甜头,其他行业也有垄断的打算。如今的平川,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陈五神情悲愤,摇头不止。
人世繁华的平静下,乞讨者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