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身后的仆人小心翼翼地回答：“回大将军，陛下确实出宫了，说是商议边关军务。”
nbsp;nbsp;nbsp;nbsp;程豫瑾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边关军务？呵，什么样的军务需要商议到月上柳梢？他想起三日前在御花园偶遇随云乐的情景。那个男人一袭白衣，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流。他对着白傲月行礼时，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掠过她的脸庞。
nbsp;nbsp;nbsp;nbsp;“凤君，该用晚膳了。”仆从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nbsp;nbsp;nbsp;nbsp;程豫瑾摆摆手：“你们先退下吧。”
nbsp;nbsp;nbsp;nbsp;殿内很快只剩下他一人。
nbsp;nbsp;nbsp;nbsp;他伸手抚上自己的眼角，那里已经出现了细细的纹路。
nbsp;nbsp;nbsp;nbsp;自从她登基以来，只要不想见他，总是用‘政务繁忙’的理由。而随云乐的出现，更是让这一切雪上加霜。
nbsp;nbsp;nbsp;nbsp;更重要的是，他年轻，俊美。
nbsp;nbsp;nbsp;nbsp;刚转出门的仆人很快又回来了：“大将军，比下来了。”
nbsp;nbsp;nbsp;nbsp;程豫瑾连忙起身整理衣冠，还未走出内殿，就看到白傲月大步走了进来。她依旧穿着朝服，眉目间带着几分疲惫，却掩不住天生的贵气。
nbsp;nbsp;nbsp;nbsp;“豫瑾。”她唤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怎么起来了？”
nbsp;nbsp;nbsp;nbsp;程豫瑾压下心中的酸涩：“躺不住，骨头都锈了。”
nbsp;nbsp;nbsp;nbsp;看着桌上未动的饭菜，白傲月也有些说不出的酸楚。沉默片刻，忽然转身握住他的手：“豫瑾，你可是在怪我？”
nbsp;nbsp;nbsp;nbsp;程豫瑾与她一同坐下：“哪里，我说了，宁愿你怪我，也别怪你自己。”
nbsp;nbsp;nbsp;nbsp;从前恨不得赖在他的寝殿，就是读书也要在他眼皮子底下读。如今，倒没话说了。豫瑾也不想要跟她深谈的样子。
nbsp;nbsp;nbsp;nbsp;白傲月松开他的手：“朕还有些奏折要批，你先歇着吧。”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nbsp;nbsp;nbsp;nbsp;“月儿！”程豫瑾忍不住唤住她。
nbsp;nbsp;nbsp;nbsp;白傲月回头：“还有事？”
nbsp;nbsp;nbsp;nbsp;程豫瑾
nbsp;nbsp;nbsp;nbsp;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摇头：“最近天凉风大，没事就少出门吧。”
nbsp;nbsp;nbsp;nbsp;白傲月应了一声，程豫瑾索性起身，几步走到她的身前，双手略张，有意无意挡住去路：“陛下不该去那种烟尘之地，若染了病气……无人担得起这罪名。”
nbsp;nbsp;nbsp;nbsp;他的阴影笼罩住她整个身体，白傲月侧步，站在光下：“那种地方，没大将军想的那么脏。”
nbsp;nbsp;nbsp;nbsp;背影消失在殿门外，一连半个月，她都没有再来过。
nbsp;nbsp;nbsp;nbsp;程豫瑾的身子渐渐复原，得了陛下钦点，太医不敢怠慢。
nbsp;nbsp;nbsp;nbsp;后院练武场里，八尺长枪在夕阳下划出猩红弧线，枪尖刺穿的花瓣簌簌落在银甲上。
nbsp;nbsp;nbsp;nbsp;练毕，程豫瑾将长枪往旁边一递，却递了个空。
nbsp;nbsp;nbsp;nbsp;对了，会来接住的卫安已经被白傲月派去攻打西州了。
nbsp;nbsp;nbsp;nbsp;他不怨白傲月寡情，只恨自己身子不中用，落胎落得也不是时候。
nbsp;nbsp;nbsp;nbsp;“大将军，陛下今天又去看戏了。”亲卫林昭捧着汗巾候在场边，声音压得极低。
nbsp;nbsp;nbsp;nbsp;程豫瑾束发的银冠闪过寒光。他接过汗巾擦拭脖颈，喉结微微抽动。余光扫过小腹，那里已重新变得平坦。好在，没留下什么疤痕，月儿似乎对他身上的疤痕很是在意。那些年，白傲月亲自为他包扎的手，如今正扶着随云乐的画舫栏杆。
nbsp;nbsp;nbsp;nbsp;“备马。”他扯下溅血的护腕扔进兵器架。
nbsp;nbsp;nbsp;nbsp;林昭欲言又止：“陛下今晨特意嘱咐，让您”
nbsp;nbsp;nbsp;nbsp;“身为将军既不能决战沙场，戍守皇城便成了要务，自然，巡视烟花巷陌也是职责所在。”程豫瑾抓起墨狐大氅，披风扫过满地霜雪。当他翻身上马时，腰间的金错刀撞上工匠合缝的玉佩，发出清脆的铮鸣。
nbsp;nbsp;nbsp;nbsp;一面临水的露台上，随云乐的水袖正卷起满楼喝彩。那袭月白纱衣下若隐若现的腰肢，比程豫瑾在战场上折断过的所有敌将的骨头都要柔软。他勒马停在河岸枯枝影里，看着三楼雕花窗内晃动的烛影——白傲月戴着鎏金面具，玉指正抚过随云乐那一柄玉箫。
nbsp;nbsp;nbsp;nbsp;台前有两株合抱粗的槐树，枝桠上系满褪色的红绸，每一缕都是某个许愿人抛上去的念想。树根虬结处嵌着石臼，盛着昨夜雨水，倒映出飞檐上残缺的嘲风兽。暮光斜切进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烙出牡丹纹样的金印子，恍惚是当年满台撒的纸钱。
nbsp;nbsp;nbsp;nbsp;“将军，要清场吗？”林昭的手按在剑柄上。
nbsp;nbsp;nbsp;nbsp;丝竹声起，随云乐扬起水袖。那袖子足有七尺长，轻盈如云，随着随云乐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他旋转，跳跃，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裙摆上的孔雀羽线在烛光下折射出斑斓的色彩，仿佛真的有百鸟在他裙下起舞。
nbsp;nbsp;nbsp;nbsp;突然，随云乐注意到远处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位锦衣公子。那人一袭玄色锦袍，领口绣着暗纹，腰间系着一条白玉带。他正用一种令人不适的目光打量着他，那目光仿佛要将他的水袖裁断。
nbsp;nbsp;nbsp;nbsp;随云乐强压下心中的不适，继续吟唱。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一直追随着，如影随形。数九寒冬，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
nbsp;nbsp;nbsp;nbsp;台下座无虚席，还有许多蹭戏的，他知道自己不能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