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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两句对着窗子喊完,带着侍女走了,边走边摇头。

六柱雕花大床上,楚青崖被喊醒了,揉了揉眼,自语:“见什么客,见一个烦一个。”

江蓠捂着肚子,又“哎哟”叫了一声,她眼下连笑笑都腰酸,根本爬不起来。

楚青崖深吸口气,放开怀里的人,披着一头乌沉沉的长发坐起身,拉开帐子。

午后的阳光将一床凌乱照得透亮缎面枕头横七竖八,还有一个翻在地上,刻着牙印,帐顶的夜明珠也被扯了下来,滚到脚边。她就躺在这堆半五颜六色的锦绣里,身上处处是他留下的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楚青崖掰开她一条腿看了看,声音低哑:“先沐浴,我再给你上药。”

江蓠又闭上眼,不理他。

他随手拽了件单衣披上,踩着木屐去抽屉里翻了药瓶出来,在床边坐下。热水早已抬到了外间,江蓠被他抱着,泡进去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楚青崖看着她疲倦的睡颜,手掌来到她颈后,想摸上去,又在水汽里停住。

……也许只是巧合。

他对自己说。

上完药他去更衣,而后草草吃了些东西,端了粥饼来榻上。她蜷着身子,睡得不安稳,樱桃嘴漏出几声梦呓,他仔细听去,又是在骂他“狗官”。

江蓠没睡多久就被摇醒了,浑身酸痛,比走了十里山路还累,见他在身旁没走,打了个哈欠,头歪在他肩上,软绵绵地被他支起身子来喝粥。

楚青崖一勺一勺地喂着,江蓠边喝边瞟他,感到他心事重重。

“夫君在想什么?”

他面色淡静从容,仿佛独自合衣睡了一觉,丝毫看不出昨夜近乎癫狂的纵情,“缁衣卫与我说,夫人记路的功夫甚好,昨日没叫丫头带,就绕了大半个田府走到正门了。”

江蓠吃着一盘烩八珍,懒懒地道:“这有何难,我是看日头走的,他家大门就开在西南方。再大的宅子,也就那几进院,一道道门往外出罢了。”

实则她代考前要彻底了解雇主背景,来过田府三次,把府中道路都记熟了,连田安国死在哪间下房都知道。

楚青崖道:“夫人聪慧,本官佩服。”

江蓠却觉得他在说:“刁民狡辩,不打不招。”

他又道:“今日起迟了,积了好些折子未看,晚上我歇在书房。”

这不与新婚妻子同房的理由可就太严肃了。

朝中有大半折子是经由他的笔做决策,当初先帝临死前下遗诏,把六位内阁大学士和司礼太监一齐换了,就是为了给他清除障碍,让政令能出自一心。只因他年纪太轻,贸然给他首辅之位,会引起臣工不满,便叫他排在第三。第一位华盖殿大学士是原礼部尚书,告老还乡后被请来京城,专门给小皇帝教书,第二位建极殿大学士是现任吏部尚书,是个忙里偷闲的妙人,平日只管吏部的折子。这两位在票拟上只署个名而已,朝中都晓得楚阁老才是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的那个。

平心而论,先帝待他是真心实意地好。

江蓠转了转眼珠,咽下嘴里的葱烧海参,“夫君,田安国请人枪替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置?你将那贡院的小吏流放了,街上百姓谈论你论罪从重,难道要抄家?”

实则她想问,要如何处置桂堂和代笔,但只能层层递进,迂回着来。

楚青崖舀着碗里的银耳莲子羹,不咸不淡地道:“夫人如此关心田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做了他家新妇。”

“夫君既然派侍卫跟着我,定然知晓昨日我答应田少夫人,让她回娘家,要是来个抄家流放,她不就完了?无论你答不答应,这个情我都要代她求。她才十六,心思单纯,田安国跟她说要请代考,她本是反对的,但公婆不许她说出去,她一个小媳妇能怎么办?”

这事田少夫人也跪在坟前坦白过了,楚青崖淡淡道:“田安国犯了罪,却被人毒死,是两件案子,牵扯甚多,不能一抄了事。况且这么一大家子,抄了不如放着,年年吐些税银,给乡里做个表率。你也不用叫她回去,她心气高,当众承认伤了田安国,最多一个月,就和他们撕破脸回娘家了。”

江蓠认同地点头,“如此就好。对了,她说的那个什么‘桂堂’,我长到这么大,竟没在城里听说过呢,田安国这样花街柳巷一掷千金的常客,定花了巨款请高人考试。”

楚青崖放下勺子,看着她道:“请的是桂堂里的甲首,据说从无败绩,只要他上场,必能考中。说来,我与他还有一面之缘。”

“哦?”江蓠感兴趣地笑道,“难不成是个风度翩翩的白衣文士,通身透着文曲星君的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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