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千金难求的西极天马跟了他九年,还是很有脾气,把头一撇,继续嚼着廉价乏味的粮草。
楚青崖从袖袋掏出块饴糖,剥开丢在草里,马吃到久违的好东西,欢喜得跪下来让他骑。
“从后门回家。”
衙门里尚书府只要走半柱香,京城的雪比边关外小得多,马在街上跑起来就和玩儿似的,眨眼就到了家。楚青崖把缰绳一丢,让它自己去院子里逛,脱了大氅挽在手里,疾步闯进屋。
“太医如何说?”
“夫人昨晚没睡,今早又劳了神,脉象很虚。我给夫人擦了身,春燕姐正在熬药,等喝完睡一觉就好了。”
瑞香接过官帽和官袍,递上干净的帕子给他擦手,带上门出去。
楚青崖闪身进了暖阁,走得急,弄得珠帘叮叮当当地响。里头炭火烧得极旺,待看到床上的人,他心里一紧,拿手腕贴了贴她的额头,没发烧。
江蓠披着头发,嘴唇半分血色也无,苍白得怕人。他抚上她的脸颊,屋里这么热,她的皮肤却像冰块,还不停地冒冷汗。
“才去一天,怎么就成这样了?”他后悔自己由着她胡来,坐在床边用掌心暖她。
江蓠被人声吵醒了,撑开眼皮,模糊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在身边,立时红了眼眶,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楚青崖从未见过她这般脆弱的模样,搓着她的手,连声问:
“还难受?要不要喝热水?早上吃东西了么?”
江蓠哭得双肩一抖一抖,吸着鼻子,用他的手背揩眼泪,有气无力地吐出一个字,“疼……”
楚青崖心头就像被剜下一块肉,什么也想不了,脱了中衣靴子翻上床,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温热的手掌贴上小腹,“这样好些了吗?”
江蓠伏在他怀里,哭得更大声了,眼泪哗哗地在他颈窝里淌,“我肚子疼……好疼啊……”
他心痛得要命,不知怎样才能让她好受些,徒劳地吻着她的额头,“我在这,没事的,喝了药就不疼了……药马上就来了。”
她一边哭一边凄惨地说:“我要死了……我都看不见,看不见你了……”
楚青崖被她说得眼睛发红,颤声道:“阿蓠不会有事的,乖,不哭,我就在这,你摸摸……”
她冰凉的手扣住他,睫毛一扇就挂下一串泪,他胸前濡湿一片,凉得心里发慌,真怕她晕过去,“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陪阿蓠,不要怕。”
她哭了一阵,呜呜咽咽地道:“她们都说成了亲来月事就不疼,怎么我嫁给你反倒疼起来,定是……定是你不好……”
楚青崖轻轻拍着她的背,“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让你打。”
他握着她的手,朝胸口捶了几下,“夫人消气了没有?”
江蓠哭着哭着又没力气了,趴在他怀里,眼皮渐渐合上。
楚青崖想给她喂些热水,稍稍一动,她就抽噎起来,娇得过分。
他终究怕她口干,托起她的背,伸臂从床头捞了只茶杯,先喝一口试试冷热,然后放在她唇边。
江蓠闭着眼,小口小口地喝了半杯,脸一偏,埋在他衣襟里,微弱的鼻吸喷在锁骨上。
“阿蓠真乖。”他轻声道。
很快药就端进了房,楚青崖哄着她喝,她此时也不敢不喝,只是喝一口,就要朝他哭两声,说这个难喝,讨来他不厌其烦的安慰,才肯继续咽。
一碗药配了几十句甜言蜜语,这才得以灌进肚子。
楚青崖抹去额上的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和她一起倒在枕上。
江蓠扒着温暖的身躯沉入睡梦,汗缓缓地收了,嘴唇也有了血色,然而没睡多久,饥饿就让她恢复了意识。
有什么东西弄得她身子发痒。
她睁开眼,这回能看清周围景物了,却见一个黑沉沉的脑袋埋在自己身上,到处嗅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