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暮色笼罩着废弃的妇产医院，整栋楼被染成了铁锈般的暗红色。残破的玻璃窗像一张张咧开的嘴，随着腐臭的晚风一开一合，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我蹲在生锈的救护车顶上，眼睛紧紧盯着医院门口，看着第七具孕妇尸体被抬了出来。她的肚皮被利爪剖开，胎盘上印着紫黑色的手印，手指细细小小的，就跟婴孩的手似的。
“戌时三刻，阴气最盛。”白璃的声音带着尸香和血腥味飘了过来。她光着脚，踩过满地的枯叶，嫁衣下摆扫过的地方，枯萎的野蔷薇竟开出了血色的花朵。“再拖下去，尸婴就要破肚而出了。”
我从车顶上跳下来，靴底不小心碾碎了半块染血的玉坠。这已经是在第三具尸体旁发现的类似物件了，玉面上刻着白家的镇魂咒，可裂痕处却渗出曹家痋虫的黏液。突然，急诊楼门廊的玻璃“哗啦”一声炸裂，无数蝙蝠裹着一股腥风扑面而来，它们的翅膀上还沾着未干的羊水。
“坎位，闭气！”白璃的指甲一下刺入我后颈，阴气瞬间封住了我的呼吸。蝙蝠群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砰砰”几声，爆成了一团团血雾。在月光下，这些血雾慢慢凝成了一个倒悬的胎儿虚影。
虚影的脐带处拴着一个青铜铃铛，铃舌竟然是半截人舌。我摸出苏婉留下的犀角簪，划破掌心，将血珠甩向虚影。就在这时，整栋医院突然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震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白璃的嫁衣突然无风自动，金线绣的百鬼图在墙面上投下了扭曲的影子。她一把拽住我，撞破了急诊室的铁门。门内的场景让我胃里一阵痉挛：手术台上堆满了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胎盘，每个胎盘都连着未剪断的脐带，脐带末端还系着刻有生辰八字的桃木牌。
“寅虎年七月半……”我捡起一块桃木牌，上面的日期正是中元节，“这些孩子本该在鬼门关大开的时候出生。”
白璃的指尖突然燃起了尸火，青焰照亮了墙角的暗门。门缝里渗出粘稠的黑液，还混着一股未消化的奶腥味。她抬脚踹门的瞬间，我听见门后传来指甲抓挠铁皮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模仿人类呼救。
暗室中央的巨型玻璃罐让我瞳孔猛地一缩。两米高的玻璃器皿里，漂浮着九具连体尸婴，它们的脊椎被青铜锁链穿透，锁链的另一端连着一块暗红的内丹。尸婴们突然同时睁开眼睛，瞳孔里映出了曹千雪眉心的那颗朱砂痣。
“好弟弟来得真快～”曹千雪的娇笑声从通风管里传了出来。尸婴们的脐带突然变得又长又粗，缠住我的脚踝，使劲往玻璃罐那边拖拽。白璃伸出指甲，一下斩断了脐带，可断口处喷出的不是血，而是密密麻麻的痋虫卵。
“小心尸香！”我甩出三张雷符，电弧在虫群中炸开，散发出一股焦臭味。白璃却反常地往后退了半步，嫁衣领口下的契纹泛着诡异的绿光。那些痋虫卵一碰到她身上的尸气，竟然迅速孵化成了带翅膀的尸蟞。
曹千雪的红裙从通风管里垂了下来，她指尖挑着一个青铜铃铛：“姐姐教你个道理……”铃铛一响，玻璃罐“轰”的一声炸裂，“孕妇的怨气，可是养尸婴最好的肥料！”
连体尸婴们坠地后迅速膨胀，皮肤下凸起数百个蠕动的肉瘤。白璃的尸香凝成冰刃，劈向最近的那具尸婴，可刀刃却被肉瘤吞没了。我趁机甩出墨斗线，缠住尸婴的脖颈。线绳一碰到尸婴的皮肤，就突然燃起了青焰，原来墨线里掺的朱砂正在疯狂消耗我的血气。
“用阴雷！”白璃突然贴在我后背，冰凉的手掌覆在我结印的指尖上。阴阳双生契的纹路发出耀眼的光芒，青紫电光顺着墨线窜进尸婴体内。随着一声巨响，尸婴炸开，碎肉里飞出九只血眼乌鸦。
曹千雪的笑声突然变了调。她撕开红裙，露出心口插着的七根棺材钉：“你以为毁了这个孵化池就没事了？”钉尾系着的红线直通地底，“这医院底下……咳咳……可埋着三百具孕妇尸体！”
话音刚落，地面突然塌陷，我和白璃掉进了地下停尸间。停尸间里寒气刺骨，铁架上整齐地陈列着三百具女尸，每具女尸都保持着双手护腹的姿势。突然，她们的肚皮同时鼓动起来，就好像有东西在隔着皮肤敲棺材板。
白璃的嫁衣突然燃起青焰，她咬破舌尖，将血喷向虚空：“九幽借法，万魄……”可咒语还没念完，那些女尸的腹腔就同时裂开了，钻出的尸婴们脐带相连，在空中织成了一张巨大的控尸网。
“屏息！”我拽着她滚进停尸柜，柜门刚关上，尸婴的利爪就在铁皮上刮出了刺耳的声响。黑暗中，白璃的呼吸第一次变得紊乱：“这些不是普通尸婴……”
她的手突然按在我胸口，阴阳双生契的纹路透过衣服发烫。尸柜外传来啃噬声，有个尸婴正在用乳牙撕咬铁皮，牙缝里还挤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呓语：“爹爹……为什么不要我们……”
突然，柜门被整个掀飞。月光透过通风口洒进来，照亮了尸婴们心口的烙印——那是个倒悬的白家族徽，纹路间嵌着我的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