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跟天河决了口似的，疯狂地往地面倒灌。天空中，七十二道雷符迅速汇聚，结成了威力巨大的诛邪大阵，云层被映得明晃晃的。白璃站在我身前，那件嫁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她后背裸露的咒文，跟天雷产生了诡异的共鸣，每一道金纹就像烧得通红的铁链，狠狠地灼穿她的皮肉。
“乾坤无极，雷部正神听令！”曹家执事长老脚踏青铜棺，缓缓浮空。蛇头杖尖凝聚出一道刺目的青光，瞬间刺破雨幕。玄门弟子们整齐地站在下方，齐声诵咒。三百柄桃木剑像有生命似的，自动悬在半空，剑尖齐刷刷地指向阵眼。剑穗上系着的银铃，发出阵阵摄魂魔音，让人脑袋嗡嗡直响。
白璃突然一把将我拽进怀里，她的獠牙毫不留情地刺破我颈侧的动脉，声音低沉地说道：“忍着点！”尸气混着血腥味儿，一股脑儿地灌进我的经脉。刹那间，我眼前浮现出她记忆中的雷劫画面：百年前的白家祭坛上，白璃被铁链紧紧锁在八卦阵中心，承受着比现在凶猛十倍的九霄神雷。那一道道天雷劈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撕碎。
第一道天雷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劈落下来。白璃反应极快，旋身将我甩向旁边残存的功德碑。雷光瞬间击碎了嫁衣的广袖，金线绣着的百鬼图化作一片片焦灰，在狂风中飘散。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白璃的左肩被雷火洞穿，暗金色的尸血如喷泉般喷溅在功德碑的“善”字上。尸血腐蚀性极强，眨眼间就将石面蚀出一个个蜂窝状的孔洞。
“璃儿！”我心急如焚，嘶吼着掷出怀中的玉佩。玉佩在半空中就碎成了齑粉。曹千雪瞅准这个机会，红绫像毒蛇一样缠住我的腰肢。她绣鞋尖的银铃在我耳边轻轻作响，娇声说道：“好弟弟，姐姐教你个乖——尸王最脆弱的时候，正是……”
白璃愤怒的尖啸瞬间震碎了她后半句话。白璃染血的指尖狠狠插入心口，硬生生地扯出半颗跳动的尸丹。随着这尸丹的出现，暗河像是被煮沸了一样，瞬间沸腾起来。紧接着，六具青铜棺破水而出，棺中跃出的尸傀竟然都长着与白璃相似的面容。
“七魄归位！”白璃一声怒吼，将尸丹按入我胸膛。刹那间，冰霜顺着我们相触的肌肤快速蔓延。玄门众人发出的雷法，在触及冰霜结界的瞬间，竟倒卷回去。离得最近的七名弟子躲避不及，瞬间化作了焦炭。曹千雪吓得尖叫起来，连忙斩断红绫。可断口处喷出的，竟是腥臭的尸油——原来，她早就将本体替换成了痋虫傀儡。
我只觉得周身经脉像被无数冰锥搅动，疼痛难忍。白璃的六魄残影，正通过尸丹源源不断地涌入我的识海。每一道残影都裹挟着一段血腥记忆：她被剜眼时，紧紧攥着的鸳鸯枕；琵琶骨被钉入镇魂钉时，咬碎银牙的模样；还有苏婉抱着我，跪求长老时，偷偷塞进白璃手中的半块糖糕……
“现在你明白了……”白璃的嫁衣在雷光中化为灰烬，她裸露的后背浮现出完整的白莲咒印，“从始至终，我才是苏婉养给你的药。”
就在这时，诛邪大阵突然发生逆转。我掌心的阴阳双生契脱离皮肤，缓缓在空中凝成血色太极。曹家长老的蛇头杖在一声巨响中应声炸裂。他惊恐地瞪大双眼，发现雷法正被太极图反噬。七十二道天雷瞬间调转方向，将玄门众人笼罩在一片电光火网之中。
白璃踉跄着跌进我怀里，肩头伤口钻出的不再是尸虫，而是一朵朵绽放的冰莲。她指尖轻轻抚过我心口跳动的尸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笑意比雷火还要灼人：“这颗丹……早该在二十年前……”
暴雨说停就停，幸存的玄门弟子吓得脸色惨白，仓皇逃窜。曹千雪的傀儡躯壳在雷火中化为灰烬，最后的诅咒随着青烟飘散：“黄泉路上……咳咳……你们……”
暗河突然掀起巨大的浪涛，七具青铜棺迅速拼成一座莲台。白璃将我推上莲心，后背的咒文一寸寸崩解：“七魄归一需要三日，这期间……”她染血的唇贴近我耳际，“你若敢让第三个人触碰尸丹……”
话还没说完，白璃就化作冰晶，消散在晨光之中。我呆呆地攥着半块未化的冰莲，这才发现莲心嵌着一枚染血的银戒——这戒子，跟白萱记忆中马夫的定情信物，一模一样。
千里之外的白家祖坟，第三棺的棺盖轰然炸飞。月光洒在棺内，照亮了那件绣着并蒂莲纹的嫁衣，衣襟处绣着一封未完的婚书：“白璃与林夜，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