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斑如恶鬼爪痕般攀附在墓碑表面，层层叠叠的青苔顺着裂痕蜿蜒生长。我跪坐在祖父坟前，指尖抚过＂林崇岳＂三个阴刻大字，凹陷的笔画里积着发黑的雨水，仿佛凝固的血泪。腐殖土中渗出艾草灰的焦苦气息，与记忆里阿娘清明扫墓时撒的驱虫粉气息完美重合，熟悉的气味却让人心底泛起阵阵寒意。
＂坎位三丈，震位七尺。＂黄小九的秃尾巴扫开腐烂的枯枝，爪子重重拍在歪斜的镇墓兽上，石貔貅残缺的嘴角似乎在无声狞笑，＂这石貔貅的眼珠子被人抠了！＂我伸手探向兽首空荡的眼眶，内壁残留的黏液触感滑腻腥臭，瞬间勾起对痋婆炼蛊药汁的恐怖回忆。当半块家传玉珏嵌入凹槽的刹那，地底传来齿轮咬合的刺耳声响，伴随着石块摩擦的轰鸣，一座失踪二十年的青铜香炉竟缓缓从坟冢中升起。
＂丙寅年腊八。。。＂香炉腹部的铭文渗出猩红血珠，字迹在月光下诡异地扭曲变形，＂以嫡血祭天。。。＂白璃的残影突然凝实，她嫁衣上的冰莲纹褪成墨色，如泣如诉地诉说着往事。银发缠住我的手腕，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哀伤：＂看炉底。＂拨开炉灰，一卷泛黄的油布显露出来。展开的瞬间，祖父的指印旁，痋婆的朱砂手印如同蠕动的蜈蚣，而见证人处盖着的县衙大印，印泥颜色竟与祠堂族谱缺失页的污渍分毫不差。
＂原来官府也掺和进来了！＂黄小九怒不可遏，狐火骤然燃起，将契约卷入烈焰。诡异的是，火焰竟凝成当年县令的虚影，那虚影嘴角挂着贪婪的狞笑：＂好个官匪勾结！＂话音未落，地底突然涌出血色泉涌，腥甜的气息扑面而来。我们被血泉冲落墓室，腐臭味中混杂着腊肉熏烟的诡异气味，让人胃里翻江倒海。
映入眼帘的是九口青铜棺椁，呈北斗七星之姿排列，每具棺盖上都刻着我的生辰八字。最末那具小棺里，蜷缩着一具小小的骸骨，身上还穿着我八岁失踪那年的粗布褂。白璃的指尖划过棺沿冰纹，声音冷得像淬了毒：＂替死鬼。。。你祖父用三百童男炼的障眼法。＂
突然，壁龛里的陶瓮接连炸裂。泡在药酒里的右手小指如蛆虫般蠕动着爬出，每根指甲都描着凤仙花色——那正是阿秀教我染甲的秘方！就在这时，阿秀的呼唤从墓道深处传来：＂林哥。。。＂她发间的野杜鹃滴着尸水，银项圈深深陷进溃烂的皮肉。话未说完，她的脖颈突然暴长三尺，一条双头蛇破体而出，毒牙间还粘着半块麦芽糖——那是我当年塞进她竹篓的定情信物！
＂他奶奶的！这婆娘早成痋傀了！＂黄小九怒吼着，九尾卷起燃烧的棺材板砸向双头蛇。混战中，我不慎撞翻供桌。褪色的纸钱如雪花般飘落，露出底下暗格——里面整齐码放着十二套婴孩衣物，每件心口都绣着冰莲纹。最上层那件肚兜的针脚歪歪扭扭，分明是阿娘熬夜赶工的痕迹！
＂这才是真正的换命阵。。。＂白璃的残影开始消散，语气充满绝望，＂九棺养煞，以血亲。。。＂话音未落，墓室穹顶轰然塌陷。痋婆的焦尸从天而降，枯爪间紧紧攥着半截银簪——那正是阿娘临终前插在发髻的饰物！
＂好姐姐，你儿子终归要还债。。。＂痋婆撕开裂至耳根的嘴，蛇信如闪电般卷走我的腕血，＂林家欠我三百年的命。。。＂千钧一发之际，白璃的残影没入我掌心的胎记。冰莲纹骤然发亮，祖父的棺材轰然炸裂。飞溅的碎骨中，一卷失踪的族谱残页飘落——朱砂小楷记载着，我本该有个双生妹妹！
＂破阵要至亲血！＂黄小九叼着桃木剑冲来，＂刺她左眼！＂痋婆的狂笑震得壁灯摇晃，当剑锋穿透她溃烂的瞳孔时，整座祖坟突然陷入死寂。阿秀的尸身化作飞灰，灰烬中浮出一枚银锁片——正面刻着＂长命百岁＂，背面的小字让人心惊：＂赠吾女双生。。。＂
暗河突然倒灌进墓室，冰冷的水流瞬间淹没脚踝。我在湍流中抓住一块浮木，黄小九的秃尾巴卷着油布包裹：＂上游。。。有光。。。＂当我们漂出洞穴时，晨曦刺痛双眼。对岸浣衣的妇人缓缓抬头，她臂弯处的莲花胎记正在渗血，脚边竹篮里整齐码放着十二个麦芽糖油纸包，每一个都与记忆里的完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