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水痘了。
一开始只是在手肘处发现了一个小水泡,渐渐越来越多,背,脖颈,还有脸水痘巨痒,又不敢挠,最重要的,它传染。钟吟被迫请了半个月的假回家躺着。
怕外公也被波及,她把自己的房间门关得紧紧的,外公却端着一碗绿豆汤,推门进来。
“把窗打开,通通风。”外公说,“不用怕,水痘一辈子只会得一次,外公早就得过了。”
钟吟小口抿着绿豆汤,委屈死了。最最关键的还不是身上难受,而是她怕错过分文理班的考试。
荣城一高的传统是高二前分文理,再按考试成绩各自选出前三十名,组成文理科火箭班。易名思义,尖子生中的尖子生,以往荣城一高走出去的清北基本都出自火箭班,再不济也是211打底。
钟吟很想进。
因为外公退休前一直在带火箭班。
她觉得自己该努力一下,起码保持以前每次大考的水准,如果能进火箭班,外公应该很高兴。
然而。
她考砸了。
钟吟痊愈之后回校,堪堪赶上了考试,不知是不是半个月没好好刷题,没了手感,最担心的英语倒是发挥正常,反倒是一直引以为傲的数学,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学年榜贴在了操场,班主任回到教室,脸色难看到极点。
“这次分文理,我们班没有人进理科前三十,文科前三十名里只有一个同学。”班主任点名,“黄佳韵,祝贺你,努力就是会得到回报,你可以去文科火箭班了。”
下一秒,黄佳韵就站了起来:“老师,我要学理。”
“啊?”班主任撑着讲台,“你要学理?你政史考这么高,要学理?”
谁会相信一个每天都在背政史的历史课代表,竟然不想学文科?
“我背历史是因为我喜欢,以后应该不会再花时间了”黄佳韵站着,“我要学理。”
“”
说真的,大家都觉得黄佳韵还挺酷的,除了班主任。唯一一个能进火箭班的学生放弃了名额,那就意味着十二班这次一个人都没送出去,丢脸丢大了。
钟吟趴在桌子上,感觉到班主任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但因为她刚病愈,没考好也算是事出有因,终究没说什么
“火箭班氛围多差劲,不去就不去呗,他们一个个牛哄哄的,你看高三那些火箭班的,说话鼻孔朝天。”米盈对火箭班没有好印象,一大半是心理作用,因为分层了,所以自然会生出一种不属同一阵营的敌对感,“惯得他们,学校有什么好事都是他们先上。学习好怎么了?金枝玉叶啊?”
抱怨完火箭班又开始抱怨钟吟:“你也真不争气,我就你这么一个学习好的朋友,怎么还能考不过黄佳韵啊?”
在她看来,考不上火箭班没什么所谓,被黄佳韵压一头那可不行,耻辱,天大的耻辱。
钟吟照镜子涂芦荟胶,没说话。
米盈这下终于感觉到低气压了,她撞钟吟肩膀:“难过啦?”
“没有。”
“怎么没有,就是难过了。”周五了,马上放学。米盈打量着钟吟脸上水痘留下的痕迹,“你能吃辣的吗?我陪你吃米线去?”
“你不是怕不干净拉肚子吗?”
“不干净就不干净呗”米盈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其他能哄钟吟高兴的事儿了。
钟吟把镜子一合,拍了下米盈的脑袋:“不用你!快点回家吧!不就是一场考试,我又不至于嚎啕大哭,放心吧!”
说不难过是假的,但要说有多崩溃,倒也没有。没有人责怪她,钟吟只是想不明白,到底怎么考砸的?
出了校门,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那家汉堡店。
二楼安静冷气足,刚好适合一个人呆着。她点了一份单人套餐,端上楼,又在二楼的自助饮料机器接了杯冰可乐,坐下,把数学卷纸和答题卡从书包里拿出来,细细复看每一道题。
前面选择题错了三个,后面的大题也连错两道。
钟吟看着卷子发呆。
她做题有个习惯,喜欢先翻过来卷子做大题,再做选择题,尽管数学老师强调多次不能本末倒置,一定要先把选择题分拿稳,但钟吟不听,大概是技精则傲,数学是她最自信的一科,总觉得按照自己的节奏一定是对的。
这下好了。脸打得啪啪响。
她印象很深,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一问是求直角坐标,后面两问都是要基于第一问的答案回答。而这道题非常难,她求坐标就花了很多时间,越是做不出来,就越是不服气,以至于做了很多无用功,最后还做错了,只拿了两分步骤分。
外公曾经说她:“我们钟钟啊哪里都好,就是太一根筋了,认准什么事情就一条道跑到黑,又倔这不是缺点,只是有时候要学会变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