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终于算是止歇了,可寒冷依旧仍是泼水成冰。首。发高大的兰州城头,二百架水龙车摆了个整齐,后面烧着柴堆煮着雪块。守城的将士们沿着女墙小跑,也有一些人围着火堆烤火取暖。
刘冕和论弓仁走上城头的时候,众将士一片肃然站个笔直。
刘冕看到这些将士,心里就一阵阵暖意,亲切啊!
“不必拘禁,照旧。”刘冕笑容可掬,走到火堆边来烤了烤。从这些将士们的眼神中,刘冕品读出最真切的仰慕和最坦承信任。虽然这其中多数的面孔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却总感觉心与心的距离很近。
置身于他们中间,刘冕感觉很舒适。有一种鱼入大海的亲切与随意感。
和将士们闲拉了一阵家常后,刘冕和论弓仁走到了女墙边,举目看向西南方向。苍茫的雪地中,隐约可以看到极远处的几片营地,那就是吐蕃人设置的前哨。
“二弟,这一批吐蕃人的军队,如何?”刘冕问道。
论弓仁道:“大哥,这一批吐蕃的军队,是以昆仑铁骑为基础组建的、器弩悉弄麾下的主力王师。当年我率众归周后,大部分的昆仑铁骑仍然回了吐蕃。他们摆脱不了自己的宿命,仍然回到了器弩悉弄的手下成了奴隶。这几年来器弩悉弄养精蓄锐积攒力量,很快就拉起了这样一支精锐的队伍。而且据我估计,他的实力远不止如此。你想一想,吐蕃如今掌控了整个高原周边,南边对南诏等异邦一直保持压力,在西域也布武施压,军事力量非比寻常”
“战斗力如何?”
“彪悍。”论弓仁简短吐出两字,然后凝神看着刘冕道“大哥,不比你的右卫差多少。”
“我相信。”刘冕点了点头。“吐蕃人地骑兵。从来都是最强大地。更胜过突厥。尤其是到了河陇这一带。再加上现在天寒地冻千里雪域。他们更是如鱼得水。所以。我们不能与之强力对抗。要扬长避短地智取。”
“哎!”论弓仁长叹一声。遗憾地摇头。“要是武懿宗也懂得这样地道理。我军怎么会如此大败?”
“畜牲怎么会懂得人地道理?”刘冕撇了撇嘴不屑地冷笑。“那一战。我军伤亡如何?”
论弓仁拧起了眉头。回忆起当日地情景。颇有点不堪回首地尴尬和愤懑:“那一天。正是中原地年三十。武懿宗下令满营欢庆过新年。于是。军中放松了警戒。黑夜之中。吐蕃地骑兵也不知道有多少。突然就从天而降滚滚杀来。当时。马敬臣率领右卫精锐越骑三万余屯于城之东。离大营三十里驻扎。小弟与黑齿副帅率领左卫和右卫部分士兵。仍屯旧营。战事一触即发。我军悴不及防。仓促之下。小弟率众反击寡不敌众啊!小弟地左卫。损失比较惨重。那一夜我们陷入重围被敌军剿杀。阵亡了近万余人。幸得后来马敬臣率军来救。才打开了突破口让大军徐徐后撤。小弟记得当日对大哥许下地誓言。执意不让马敬臣断后。而是亲自拒敌就这样。小弟地左卫大军。共计损失近二万人。右卫大军筋骨尚存损失不大。只有几千伤亡。”
刘冕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论弓仁肩膀:“真是难为你了。”
论弓仁紧拧眉头叹道:“为将者。真是犯不得半点错误。有不得半点犹豫。其实当初小弟也是准备效仿马敬臣。移师别屯地。后来又想。这样一来我西征大军就真地分崩离析未战自乱了。再加上小弟还对那武懿宗心存一点幻想。希望他能在小弟和副帅地苦劝之下即时醒悟悬崖勒马。同时对朝廷又心存一丝惧怕、对吐蕃心存一丝饶幸。愚蠢啊!就因为这一念之差。白白损失了二三万将士!”
刘冕沉默了片刻,问道:“黑齿常之当时有何反应?”
论弓仁道:“黑齿常之苦劝武懿宗多次,均未被采纳,反而被武懿宗怒骂训斥。当时小弟所看到的情形,是黑齿常之已经心灰意懒,并说过‘老夫必死’这样地话。”
刘冕眯了一下眼睛,未置可否。心中寻思道,黑齿常之抱着巨大的希望而来,却面临这样的落差,心念俱灰是肯定地。而且他明白政局中的利害所在。武懿宗奉旨挂帅而来,到最后将帅失和战争失利,那是一定要寻人问罪的。他这个副帅,仗打赢了是主帅功劳,输了就必是个顶黑锅的。他有这样地想法,也算正常。也幸好我有先见之明,在皇帝那里讨了特赦令来对西征之败不追究任何将士的责任。
可那武懿宗杀俘屠民又弃师而逃,犯了国法军规十恶不赦,却是饶他不得!
“可惜啊,精锐之师”论弓仁叫悔不迭。
刘冕拍上他的肩头:“走吧,去军营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