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水鹊第二个洗完澡出来,窗外的梧桐树根已经堆了团夜雪,时针悄悄指向晚九点。
在谷莲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晚上有时候会点煤油灯看书,但是还没有这样晚睡过。
荀定正坐在床边,给水鹊叠衣服,听到房门拧开了,他头也不抬,说道:“谁给你做的衣服,花色真土。”
来者脚下趿拉趿拉地轻响,拖鞋还带着水,慢慢吞吞走过来了。
水鹊裹着个白色大浴巾,又厚又宽,从脑袋兜下来到脚背。
只露出被热水蒸得粉润的脸蛋。
他立在荀定身旁,一字一顿地慢慢说:“看我,快点看我。”
荀定停下手里的活,漫不经心地掀起视线,“怎么……”
“哈!”
水鹊猛地拉开大浴巾,双手捏着浴巾角扯出大字型,就像鸟类张开翅膀,袒露柔软的胸腹。
荀定话音卡在嗓子眼。
他视线躲避不及,然而入目是绒棉睡衣,裹得严严实实,上面还绣了一只团雀。
“……”
“无聊。”
荀定重新低下头,叠了叠衣服,没有注意到自己是把刚刚叠好的重新拆了,又再叠一次。
水鹊趴到床上,不满地嘀咕:“为什么无聊啊?我难道没有吓到你吗?”
荀定冷淡:“没有。”
水鹊翻了个身,从趴着变成大字型仰躺,手都搭在荀定折好的衣服上了。
他黏黏糊糊地抱怨,“明明你才无聊,我高中放暑假在家里穿短裤,你就说我是暴露狂。”
荀定沉默地把他的手挪开。
目光沉沉落在衣物上。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台灯。
那台灯放在书桌上,开关绳坠在桌面,灯盏墨绿掉漆,起码有几个年头了,瓦数也不高,灯光照不到荀定眼底的情绪。
荀定不想和水鹊吵架。
他是不是不知道那条短裤短成什么样?
都高中抽条长个了,家里又不是做不起裤子,还把初中时候的短裤翻出来穿,裤子洗得又白又透。
荀定陪他在外头排好久队伍买了雪糕,水鹊一回到家就说热,去浴室里冲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上边穿的是背心,下边裤子就又薄又短的一截,几乎没什么遮挡效果,两瓣和面团一样的粉圆兜不住。
也没仔细擦干,身上还在滴水,清透得像是打湿了雨露的粉花。
荀定当然是面红耳赤地指着说对方是暴露狂。
愤怒地回到房间里甩上门。
连自己那份雪糕都不要了。
“你那时候好生气,为什么?”水鹊挪啊挪,终于挪到床边,小幅度翻身半起,手撑着下巴,“你原本那份雪糕,后来我吃掉了,没有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