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霜绛年的目光落在她颈项上。很奇怪,庄淑兰光洁的脖颈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只有一粒珍珠。一粒隐隐散发着圣洁光辉的珍珠。霜绛年瞳孔骤缩。他猛地咳嗽起来,几声重咳,手心里便已见了血。“哥哥?”晏画阑惊愕地抱住他,手忙脚乱地取药。霜绛年推开药,用手背抹去鲜血。他眸中冰寒,唇角染着殷红的血,印在苍白的脸上,像是从深渊爬出的鬼。霜绛年死死盯着庄淑兰颈间的珍珠。“那珠子可有什么不妥?”晏画阑疑问。霜绛年闭了闭眼。“……那是我父亲为母亲落的泪。”鲛人落泪成珠,一生只有唯一一次,所泣之珠力可通达远古上神,甚至可以复活亡故之人。——那是他们为一生挚爱所落的泪珠。这粒鲛珠,是霜绛年父母的定情之物。母亲生前总将这粒珍珠缀在颈间,夜深时常对珠泣泪,从不离身。父亲走后,她心存死志,不愿服用鲛珠延长生命。她把鲛珠留给了霜绛年。霜绛年则将鲛珠与母亲葬在了一起,希望它能长长久久陪伴母亲,引她阴魂与父亲相聚。……没想到,庄淑兰竟生掘母亲的坟墓,盗取鲛珠,还堂而皇之地戴在颈间!!霜绛年眼前发黑,胸口尽是血腥,幸有晏画阑搀扶,才未跌倒。人群纷纷散开,为霜家主母庄淑兰的到来让出一条通路。庄淑兰莲步微移,向众修士优雅地行了一礼,然后掀起眼皮,向身旁侍从使了个眼色。两名侍从横冲而来,将那马脸少爷按在条凳上,抡起长鞭,便铆足劲儿抽打。血肉横飞,马脸少爷凄厉惨叫,声声悔过,却不敢有一声求饶。和他一起起哄的旁系少爷和随从都被拖了下去,他们面临的结果,可就不是当众挨罚抽去半条命那么简单了。“族中子侄玩闹无度,冲撞二位,是淑兰管教不严之过。”庄淑兰向晏画阑福了一礼,“淑兰定当严惩这不懂事的孩子,向您好好赔罪。”她先下手惩罚惹事之人,又将此事定义为孩子酒后打闹,说话说得滴水不漏。晏画阑刚要开口,便被霜绛年阻住。霜绛年要亲自对峙这个女人。“夫人严惩子侄是家事,与我何干?于我何益?”他神色自若地用巾帕拭去唇边血迹,“更何况,他并未得罪我,他只是欠我……这间霜家大宅。”“看来是淑兰面子不够,仙长不领淑兰的情。”庄淑兰低眉,“罢了,还请仙长随我进屋,同我家老爷一叙。”霜绛年冷笑:“不必了,我们就在宾客面前分说清楚。”围观修士嗅出些不同寻常的味道。此事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恐怕这两幅生面孔,就是为了找霜家的麻烦而来。庄淑兰扫过众人,歉疚一笑:“扰了宾客们的兴致,淑兰在此和众位道一声抱歉。”“有什么可道歉的?”晏画阑故作不知,“只要你松口,把宅子交予我们,宾客该吃吃该喝喝,开怀畅饮通宵达旦,我请客,绝不亏待在座任何一位。”庄淑兰面上仍是温婉道:“酒席上打打闹闹实属常事,仙子如此这般……未免太较真了罢。”“欠人一万上品灵石并非常事,不得不较真。”霜绛年眸光凛冽,“白纸黑字证据在手,即便闹上仙盟,这间宅子也合该转交给我们。”“哦对,你们家那位紫薇仙君不就在仙盟任职吗?正好,叫他回来,给这事评评理。也是奇怪,紫薇仙君不是怀慕小少爷的亲兄长么?这么隆重的宴席怎么不叫他来?”晏画阑抽出腰间折扇,笑嘻嘻道:“不会是因为你心里有鬼吧。”庄淑兰心里当然有鬼。她深知,自己的大儿子是个正直到连亲兄弟亲父母都不肯包庇的人。霜怀远很清楚,他弟弟霜怀慕根本没出过家门、更不可能救过妖王。若是让他得知此事,直言泄露出来,接下来的计划岂不是全部毁于一旦?“仙子所言为何,淑兰不知。”庄淑兰冷静道,“吾儿怀远事务繁重,整日为三界除魔卫道,还请仙子口下留德,勿将他卷入其中,污了名声。”谁人不知庄淑兰爱自己两个儿子更甚于自己的生命?这幅慈母心肠,引不少人动容。霜绛年话里有话:“一人做事一人当,请夫人尽早了结我们的恩怨,再晚些,可就要祸及家人了。”庄淑兰心知难以善了,索性豁出去了,拆了钗环,散开长发,缓缓跪在霜绛年面前。“娘!”霜怀慕吓坏了,连忙要搀扶她,扶不起来,便自己也跪在母亲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