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状态乃我前所未见。”大椿沉吟,“他身体的时间退回到了十六岁以前,无情道修为尽失,由无情道所结的金丹也不见了。”“十六岁。”晏画阑怔忡,“哥哥植入忘情之时,就是在十六岁。”大椿问:“解开忘情的钥匙可有寻到?”晏画阑取出了九刺、拜月华和沾了血的箜篌簪。三件神器在取出来的瞬间就浮动在空中,隐隐有神力将它们相连,呈三角形飞速旋转,自主落在了霜绛年的心脏上空。钥匙开锁,一只银色机械蜘蛛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他心脏里逃了出来。“忘、情。”晏画阑咬牙切齿。就是它害哥哥至此!他徒手抓起忘情,生生掰掉它的八足,在指尖碾碎,然后扭断它的躯干,咔嚓咔嚓嚼成碎屑。按照时间逻辑,忘情本就不可能出现在的十六岁的霜绛年体内,但没有钥匙,它无法离开。它被时间法则的悖论折磨许久,早已残破不堪,刚逃出生天,却又遭此重击。一件存在几十万年的成神之器,竟就如此毁灭在了血肉凡胎的愤怒中。大椿心中生起感慨。“你能感觉到他的神魂在哪里吗?”他问。晏画阑道:“我做了梦,梦到哥哥在许多红色的花之间,能听到河水的声音。”“那里是忘川河,亡魂转世投胎之地。”大椿道,“时间还来得及,只要你拥有……”话音未落,麒麟的嗓音从浓雾中传来:“只要你拥有涅槃之力,便能随意来去于地府,接他回来。”晏画阑护住了身后的冰棺,神情戒备:“仙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麒麟仙尊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枚火红色的蛋。这枚蛋,给晏画阑一种血脉相连的熟悉感觉。“……娘?”他惊异道。麒麟仙尊点头,又摇头。“我借了涅槃之力,以凤凰精血为她重塑肉身,却召不回她的魂魄。这不是她,只是一具空荡荡的躯壳。你失去的涅槃之力,就在其中。”大椿提醒他:“一旦这枚蛋失去涅槃之力,就会迅速枯萎,连躯壳都不剩。”“故人已逝,我早该从过去走出来了,否则怎会生出这些波折。”麒麟闭上眼,幽幽长叹。“——请把它拿去吧。”晏画阑伸出手,触碰到了凤凰蛋。收回涅槃之力后,他魂魄离体,跟随着心的指引,跋山涉水来到幽都山,找到了曼殊沙华盛放之地。他打翻了试图阻挠他的牛头马面,在忘川河边的花丛里,望见了一个人影。霜绛年莹白的魂魄沉沉睡着,眼下略有疲容,耳尖覆了寒霜,忘川河水打湿了他的衣角。生魂在阴曹地府撑不过七日,五日已过,他已经失去了意识,魂魄变得非常虚弱。但霜绛年始终没有趟入忘川,即便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他也留在岸上,笃信那个人会找到他,带他离开。晏画阑跪下来,拥紧了哥哥。他带着哥哥的魂魄杀出忘川河,向湖心岛飞去。晏画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魂魄归体,直到霜绛年手指动了动,有苏醒的征兆,他才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醒来后的第一眼,他就看到了哥哥正脉脉望着他。眼神清明,隐藏着难以察觉的柔和,好像水波里月亮的倒影。晏画阑鼻尖一酸。失去哥哥的时间里,每一秒都是折磨,心好像吊在万丈深渊上,只有一线希望牵着。若这希望灭了,他的心也就从此不复存在。他说不出话,只是紧紧搂住哥哥,手臂用力到颤抖,仿佛要这么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低下头,吻住了对方的唇。正吻得投入,晏画阑舌尖忽然被狠狠咬了一口,又被一脚踹出了冰棺。他一手捂嘴一手捂下面,眼泪汪汪地望着哥哥,满脸委屈。却见霜绛年坐起身,以手掩唇,眉毛好看地皱起,就好像在瞪一个登徒子。“你是谁?”霜绛年眼尾微红,盛放着怒意,“怎么能对我做这种事?”晏画阑懵了:“哥哥?”“谁是你哥哥?”霜绛年取出手帕擦拭嘴唇。晏画阑在他眼中捕捉到了陌生之意,心下一空。“哥哥…不记得我了?”霜绛年横他一眼,跨出冰棺,举目四望,似乎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晏画阑失魂落魄地跟上来。是啊,哥哥的身体已经回到了十六岁,如果记忆也回到了十六岁的话,那时候,他们根本没有相遇。那么多难忘的往事,难道就这么消失了?霜绛年的背影渐渐淡出了浓雾。“……别走!”晏画阑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眼睛里空落落的,握住他就像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