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砸碎声猝然响起。“滚!”晏画阑低声咆哮,寝殿的木门为之颤抖。医师吓得跌坐在地,慌慌张张地爬走。他问守在殿门外的渔回:“我这是触了陛下什么霉头?”“说什么‘可以唱歌就无碍’?”渔回低声责备,“那云雀妖不仅仅是陛下的宠物,不然陛下也不会抱着他亲自去找你——那时候,陛下身上还带着危及性命的烧伤。”“看我这老糊涂。”医师一拍脑壳,“哎,这下御膳房要遭殃了。”“下毒的是潘留,也怪御膳房监管不力。”渔回发愁,“毒杀妖王本就是死罪,又伤了陛下的爱宠。这下不知要惹多大的乱子……”不了解陛下的人,会觉得陛下散漫不着边际,无能可欺。但渔回知道,陛下本性凶残狂暴,只为了取悦一个人,才将那一面藏起来。藏得久了,就连本人也会忘记。这一次么……渔回垂眸瞥向瑟瑟发抖的潘留和被五花大绑的御膳房众妖,冷道:“都带进去,随陛下处置。”潘留摔坐在寝殿的地板上。他看着榻上的云雀少年——那少年竟没死成,而且陛下竟亲自坐在榻边看护。潘留嫉妒得眼眶通红。渔回挑出他口中塞的布,枪尖架在他颈侧:“逆贼!毒杀妖王陛下,你可知罪?”潘留叫嚣道:“我绝对没有给陛下下毒的想法!我想杀的是云雀!陛下,相信我,我只是太爱慕您!”他以为陛下只是小惩大诫,自己放晏画阑却连余光都未分给他。“吵么?”他低声问榻上躺着的少年。霜绛年点头。“好。”晏画阑淡淡回应。霜绛年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听到血液喷溅的声音,扭动挣扎的声音,血肉被灼烧的声音,额头砰砰在地板上撞击的声音……最后一切归于沉寂,尸体被拖走的声音。殿内落针可闻。“剩下的拖出去,杀无赦。”晏画阑没什么情绪地说。御膳房的妖发出一声抽噎,很快这声音就被当中掐断。明知必死,他们也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唯恐像潘留一样,被赐予更凄惨的死法。渔回不忍,开口想求情,又怕火上浇油,遂闭上了嘴。晏画阑的袖子忽然被轻轻扯了扯。霜绛年揪着他的袖角,抬起蒙着白纱的眼睛:“陛下,您想让我的眼睛快些好么?”“不然?”晏画阑面无表情。霜绛年蹙眉:“可我听人说,乱造杀孽会影响气运,说不定我原本有机缘医治好双眼,却因为沾了太多血腥戾气,反而……”他自然是不信这些的,只是不想这几十条性命白白消失,才如此相劝。“那不杀就是。”晏画阑意外地好说话,“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责五十后,日日为他焚香祈祷。记住,是谁救了你们的命。”御膳房的小妖们大松一口气,纷纷跪倒,磕头谢恩。“国师到了。”渔回通报。潘留是国师的弟子之一,潘留犯法,国师难逃其咎。“很抱歉,陛下。”国师缓慢道,“臣将在国师塔焚膏继晷,为云雀祈福。”国师是能通晓天机的命修,声音上达天道,他的祈福自然不一般。晏画阑沉默,权且当做应允。霜绛年知道国师对晏画阑有杀心,不轻易饶他:“国师的职责便是为陛下趋利避害,卜算吉凶。糕饼有毒,威胁的是陛下的安全,国师理当补偿陛下才是。”渔回纳罕地看向他。平时这只小东西低调得很,字也不多说一个,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么伶牙俐齿。国师睁开血色双眸,透过雪白的睫毛,看向霜绛年。霜绛年漠然以对。他双目失明,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国师投来的视线——就好像能把他看穿一般。最后国师缓缓道:“是臣失职。那么臣会辅佐陛下全力获得轩辕真火,稳住王位。臣白翼,以天道起誓。”一语落下,殿中所有人都齐齐一惊。国师向来对晏画阑不冷不热,与辛夷叛党一直有所联系。没想到,今日他竟突然扭转态度,要帮助晏画阑?!国师老神在在:“事关轩辕真火,闲杂人等不宜多听。陛下……”晏画阑挥袖:“都退下吧。”霜绛年刚要起身,晏画阑和国师便同时道:“你留下。”晏画阑瞥了国师一眼,把霜绛年按下去,又加了一句:“躺下。”两名族中身份最高的妖站着谈正事,霜绛年一只末等小妖躺着休息,简直闻所未闻。他初时还觉有些不妥,后来国师语速太慢实在像催眠,他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