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无旁的多话。
16、
许桑衡对于我的离开表现得实在是太平静了。
这不对劲。
他之前便是在诈死加入武德司之际,都会借着从水牢里出来放风的时候装神弄鬼地偷偷来寻我,可现在,我收拾行李时,许桑衡居然还能平和地叮嘱我要带什么东西。
根本就不符合他的性子!
顾卓虽笨,但看我这几日都在收捡东西,便也察觉到了不对,软着声音地问我是不是也要离开他,就像爹娘一样,再也不见他了。
“小卓…”
我很心疼这个傻傻笨笨却待我一片真心的孩子,一时难过,也不知该如何对他说。
“小卓。”
是许桑衡替我解了围,他走至我们身旁,对顾卓道,“今日隔壁的王伯要去集市上买羊羔,你要不要跟着他一道去?”
“哇!小羊羔最可爱了!我要去!要去!”
顾卓飞一般地窜了出去。
许桑衡嘴边的淡笑渐渐收泯,良久,他才他望向我,开口问道,“打算何时走?”
“今晚。”
“我已经叫好接应的马车了。”
“晚上再走,小卓也刚好睡着了,你不要跟他说我不回来了,就说我出了趟远门。他那么小就没有了爹娘了,我不想他因为我的离开再多添心伤。”
“许清妙。”
许桑衡的声音有些发哑,低低的,仿佛藏着好些情绪在里头,可仔细听来,却并分辨不出,因为自始至终,他的语调都是柔和的。
他柔和地唤我,又柔和地问我,“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残忍?”
我懵了懵,抬首看他。
“你总是那么善良,你对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善良。”
许桑衡像是极累,他轻靠在门边,脸逆在光中,竟苍白到近乎有些透明。
“唯独于我,未有过。”
“从未有过心善和怜悯。”
17、
许桑衡这句轻飘飘的话,令我一整日都有些坐立难安。
我想到了很多东西,譬如小时候我是如何欺负府里的马奴之子桑衡的,后来,我又是如何因他抢走了我的身份地位故意冷颜待他的,再后来,我同他互相伤害,却又互相依恋,纠缠经年,难舍难分。
但这一次,我却下定决心要彻底同他了断。
我当真很残忍吗?
我并不算残忍啊,我前世因为许桑衡死过一回,这一世许桑衡便用自己的身体淬炼寒毒,救治了我,我们只不过是扯平罢了,更何况,他现在不是能够逼出寒毒撑过毒发了吗?他还常在修炼内力,假以时日,他许是能恢复的。
我虽是这么想着,可临走前,却到底还有犹豫。
候在门外的车夫已经在催促我了,我赔着礼,求他再多给我些时间,转身推开了许桑衡的卧房门。
今晚许桑衡的房间早早就熄了烛火,他应是知道我要走,所以不愿意面对。
然而,我摸着黑进去后,却听到床榻那边传来了极其细微的痛哼声。
和许桑衡当初寒毒发作时是一样的。
许桑衡又毒发了?我心头大惊,借着月色正看到许桑衡满面痛苦地在床榻翻滚,他的双手紧抓住身下的床褥,因着用力,指节都泛了白,而他短秃的指甲上也渗下了点点血丝。
“你…”
我还未来得及开口,许桑衡就下意识地紧抓住我伸过去的手。
他抓得用力极了,将我的手腕近乎扭到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