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素来只喜赏花,不喜看叶,加之从前一到夏天就易犯热病,所以四季里头,便最不喜夏日。
直到十五岁那年,容望来到了燕王府,他小我两岁,浑身是劲,虽然是个皇子,却会像个皮猴一样在王府中爬树玩,还在我经过树荫下时,用手将叶片扯得哗啦作响。
我常被他吓到,不满地抬眼瞪他,却在看到他咧着嘴对我笑时,怒意顿消,只嗔他几句,便就站在树下默默陪着他。
“妙妙!妙妙!你看这些叶子,多好看啊!”
他骑在树上,冲我喊道。
“夏日连花都不开了,光秃秃的叶子有何好看?”
我不解地接话道。
“唔,叶子好看啊!不仅好看,还自由自在的,若哪日想要离开了,便就随着风,飘去天涯海角。多好啊!”
容望举目张望那些随风轻拂的叶片,放低了声音,轻言而道。
我那时并不能理解容望的话。
只觉得他的脑回路奇奇怪怪。
然如今,他已经死了,便是死了,也无法离开困顿他一生的皇宫。
他始终都会作为大宣朝的皇帝。
被钉刻在史册,供后人评说。
15、
我不知为何,情绪莫名有些低落,修剪了下杂乱的花枝后,就欲起身,结果因为蹲得太久,双脚生麻,便晃神打了个踉跄。
一双手及时地托住了我的后腰。
我回眸便瞧见了许桑衡关切的眼光。
因是在夏季,所以我穿的衣服都是那种极薄的面料,许桑衡又因体内有寒毒的缘故,手亦格外寒凉,隔着轻软的衣服竟像是直接蹭在了我的皮肤上,酥酥麻麻的,很是舒服。
我一时忘了抗拒。
许桑衡便也没有松开我,很珍惜地抱着我的腰,还将我朝他的怀里送了送。
“妙妙。”
许桑衡正想要说些什么,可他的气息却让我猛然清醒。
我不着痕迹地推开他,垂下眼帘,“昨晚我跟你说的事,你都听进去了吗?”
我生怕许桑衡还会继续装傻,“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许桑衡这一世其实过得颇不容易。
他意识觉醒,所以才会依附梅若笙,同他联手,企图为北燕求一份生机,结果却功亏一篑,众叛亲离,自己还落了一身的伤病毒症。
概因为我。
全都是因为我。
所以,当我说出要离开他时,其实是有些过意不去的,如今我热疾康愈,他却满身疮痍,我倒还要抛弃他,着实是有些像那忘恩负义的薄幸郎。
我的喉头一直在发着紧,“所以,你呢?我走后,你要去哪里?”
许桑衡笑了笑,“我就留在这里罢。反正我如今…也已经无处可去了,无家再归了。”
我眼皮猛地一跳。
许桑衡却接道,“你的花,我会帮你一直种下去,就当做你还在这里陪我,小卓也留在我这里罢,他本就是我的表弟,顾家也是因我受到了牵连,我有义务抚养他。他有些笨钝,你带着他也不方便。”
“若哪日,你想再看看这些花,再看看小卓,便…”
“我打算先回京看一眼梅若笙,你知道的,他毕竟,毕竟是我的兄长!我有些话,要同他交代清楚…之后,我应该也会留在大宣!我之前在宫里的时候,也同容嫣容尚他们几个一道读书交往过,我了解容尚的性子,他为人低调温和,不会容不下我。我以后…应该就不会再回来这里了。”
我急急打断了许桑衡的话。
“嗯。”
许桑衡沉默几息,方才点头道,“我明白了。”
说罢,许桑衡就一如平常,招呼我同顾卓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