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望殿中的管事太监春喜最近消停不少,没再像前阵子那般总往兰华苑跑,往常容望派人送来的金玉珠宝也未再送了,我隐隐约约觉得这事不大对劲,毕竟,容望留我一夜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很快就已遍传皇宫,而依着容望的性子,是决计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收手避嫌的。
容望突然低调下来,应该是被人警告过了。
果然,又过了几天,圣上和于贵妃竟齐齐驾临兰华苑。
我当时正拿了本书研究棋谱,因为梅若笙刚刚教会我下棋,说是下次会考我,我便在书房中摆了个棋局,一边翻书一边研究,听到通传声时,还微有些愕然,以为自己是太过专心,所以听岔了。
直到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携着于贵妃缓缓步入,我才骤然回神,赶忙扔去棋子下跪叩首。
“平身罢。”
容峯面容和蔼,扫了眼我摆的棋局,开口道,“没想到,你这长在边疆的孩子,也喜下棋这等雅事。”
“回禀陛下,此是老师所教,是他告诉我,除六艺外,我也应学些棋画雅事,平复心绪,陶冶性情。”
当然,梅若笙还教了我打雀牌。
不过,自从上次他因容望之事那般说了我之后,我到底还是心有芥蒂,不想再同他打,已经很久都没有碰过了。
“不错,不错。”
容峯微笑点头,状若无心地说了这么一句,“你这性子甚是娴静,和你父王相差太多,看着都不像是许家的孩子了。”
我心头微凛。
“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
一旁的于贵妃接过话茬,“许清妙生母顾氏好歹也是京中的官家小姐,从前臣妾还未入宫前,便同她交好,常邀她一道宴游,是个知书达礼的,虽如今她早早过身,但儿大肖母,许清妙的性子像自己的母亲,亦是再常见不过了。”
于贵妃说着这话,便转头打量起我。
然而,她的眼神却极是奇怪,看我几眼后便就顿了下来。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容峯听了于贵妃这话后,脸色骤变,甩开她的手,冷哼一句,“你也知道儿大肖母?!望儿如今在宫中闹出如此丑事,你这个做母妃的,到底还能不能管教得了!若你管不住,朕就命人将他送去长信宫,朕亲自来管!”
于贵妃早年间是失过宠的,自也明白这天子之怒不好平息,一听这话,赶紧伏身做低,哀哀求饶,“陛下息怒,臣妾定会好好管教望儿。”
我这时大约才明白,圣上和于贵妃来找我,是为容望之事。
“望儿从小聪慧伶俐,朕向来宠他,他平日里胡闹浪荡,朕也从来都没说过什么,可许清妙身份特殊,若望儿将他强行欺了辱了,此就是在同北燕为敌!”
“是,是,臣妾一定好好管教,绝不会再让望儿胡来!”
于贵妃连声应道。
我心中已然分明。
容峯这一出,是专为做给我看的。
他素来忌惮北燕,不喜欢许氏,可如今北狄贡品被丢,若当真发难打来,他又需要北燕襄助戍边,且现在他既已命北燕替他查案,在于氏未被扳倒之前,必也不愿我出什么差池。
这皇家纷扰,亲疏有别,全然皆只为利。
我也识趣,躬身应道,“我同四殿下年少交好,他前几日邀我去殿中只是同我谈心,未曾对我逾距无礼的,请陛下和娘娘无须介怀。”
43、
我此话既出,容峯果然缓下神色,又同我闲谈几句家常后,方才离去。
于贵妃倒是留了下来,命令随行的宫婢奉来一双光泽剔透的蜜蜡色秞玉镯子给我。
“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我一眼便瞧出这玉镯十分贵重,乃是正儿八经的宫廷出品,忙摆手拒绝。
于贵妃笑了笑,“你就收下罢,就当本宫为望儿赔个不是。以后,若望儿还敢跑来欺你,你就派人知会本宫一声,本宫定会好好教训他。”
她亲手从锦盒中拿出那双玉镯,白皙的柔荑轻轻执起,含笑递与我。
我只好点头接过,“多谢娘娘。”
“无须客气。妙儿。”
她这样唤我,又环视了一番我的书房,对我道,“这兰华苑已经好久没有人住过了,如今看来倒颇有些唏嘘之意,不如你带本宫一道走走看看,如何?”
在话本当中,于氏,顾氏,还有我养父许氏乃是世交,这也是为何于贵妃当初失宠,外戚于家为避风头,会将容望送至北燕的缘故。
只不过后来,顾氏衰微,许氏常年戍守北燕,唯有那于氏一枝独秀,在朝廷中风生水起,渐渐便也断了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