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桑衡强撑起身子,倔傲说道,“前世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所以我欠了你一条命,这是我心甘情愿还给你的,你不用因为可怜我而留下。”
他定定说道,“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你许清妙的怜悯。”
“走啊!”
20、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因为我怕自己再犹豫下去,便就抛不下许桑衡了。
只坐上马车后,我终于忍不住低低啜泣。
我不忍心看许桑衡因我受苦。
可是…我亦没有办法…再接受他,以相爱的身份接受他。
我只要看到许桑衡的脸,就会想到前世今生他对我的一次次伤害,就会想到许桑衡在诏狱前见我的最后一面,想到他被风雪覆了的眉眼,想到他被铁链锁在寒□□池中的情形,想到他化身黑羽后对我的一次又一次的维护,以及他因我身中寒毒后的痛不欲生。
我怎可能不怜悯他。
可除了怜悯,我似乎不能再给他更多了。
或者说,是不敢。
而那些我不敢给的东西,才是许桑衡真正想要的。
21、
因着大宣和北狄两国签署了停战协议,边境的互市也多起来了,我乘车经过时,看到昔日的荒凉之地如今新建了城镇集市,就连曾经的北燕亦被下令重新修建,朝廷派了新的军队前来驻守,城中虽不若从前繁华,却也难得有一派欣欣向荣的新景,心中不免有所感触。
这里是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可如今到底已不复存在。
就这般停停走走,约摸一个月后,我才回至上京。
上京已至早秋,霜重风冷的,但街上倒是热闹如昨,新帝容尚上位后便推行轻徭薄赋之策,厚待商农小民,所以长街的小贩走卒俱是喜气融融,倒是分毫没有受到战争的牵连。
不过我倒是无甚闲心去逛,直奔上京梅府而去。
但令我意外的是,这里已经没有人住了。
就连梅府的匾额都被取下,只余下一道半掩着的朱门,上头还贴了曾经被查抄的封条,荒凉破败。
我有些奇怪,梅若笙不是帮助容尚即位了吗?他如今应是大宣的功臣才是,不说官复原职,至少也该洗清过去的罪责…
但我转念想到梅若笙常住之地其实是京郊梅林,便也不再耽搁,去了趟梅林故居,然而,梅林亦不复从前之景,大片大片梅树被人砍倒,枝节交错满地,故居之中也毫无人气,我踏足进到偏院,也没有瞧见一个人。
只我进到偏院之时,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惊,因为偏院中的石碑竟已又赫然多了数十座,尤其是正中间的那座,碑面上被人用朱笔上书了两个字,“容峯”。
正是先帝的名讳!
这些石碑密密麻麻地竖立成林,一座石碑便代表了一条性命…这全是当年害死过凌轩云将军的人…下至将士朝官,上至九五圣上…全死在了梅若笙之手…
他当真,苦心数十载,用了自己的方式,为枉死的爹娘复仇雪恨。
然而现在,他大仇既报,又会去到哪里呢?
我想不明白。
正我双目发痴地盯着这些石碑,想到入神之际,后方忽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我猛然回头,竟瞧见一个人影凭空出现,我的心险些跳将出来,待定下神来,才看清来人居然是容嫣公主殿下!
经年未见,容嫣早已褪去当年稚气,再看到我时,也不会一口一个妙哥哥的唤我了,而是十分知礼地唤了我一句,世子大人。
“许章驰都已经故去了,我如今哪里还算的上什么世子?公主无须多礼。”
此趟回京能够重遇故人,我心中难免开怀,细细端详一番才发现,容嫣已经梳了高髻,分明是那妇人的头装,又想自己是在梅若笙的故居碰见的容嫣,霎时有些难以置信,“公主殿下,你该不会…不会…”
容嫣抬眸看我,眼神幽幽怨怨,末了,才长叹一声道,“没错,我已经嫁给了梅郎。”
22、
容嫣见我痴在当场,便冲我笑了笑,只这笑容里却有抑制不住的苦涩,“进去说罢。”
她很熟悉地领我穿过偏院,来到正院厅堂,竟是看都没看一眼那块写有她父皇姓名的石碑。
“公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何时嫁给梅若笙的,他…他现在又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