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华由于干粮有限,这两天连水都不吃饱,闻得烤羊肉的香味,不禁馋涎欲滴。可恨自己身上没有钱,只能望一望挂着一串串热羊肉,走过去了。
不料他没敢进去,茶铺的藏人老板却追了出来,用生硬的汉语叫道:“喂,喂,这们客官,你可是姓杨?”杨华怔了一怔!说道:“不错,我是姓杨,你怎么知道?”
那藏人老板道:“啊,我已经等你许久了,请你下马,进来吃点东西再说吧。”
杨华越发如坠云里雾中,进了茶铺,问道:“我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地方,何以你会等我?”
那藏人笑道:“我知道你从没来过,但你的朋友昨天对来过了。他还有东西要我交给你呢!”
我的朋友?杨华又喜又惊,连忙问道;“是不是一个衣裳很脏的汉子?”
那藏人笑道:“正是。你这朋友衣裳虽不光鲜,人可非常好的。我们的风俗不向你们汉人,你们汉人是先敬罗衣后敬人,我们可不是这样。”
杨华急于知追究竟,赶忙言归正传,问那藏人:“他给我留下什么东西?”那藏人道:“你先喝一碗酥油茶,我马上拿来给你。”过了一会,只见他把一包东西拿了出来,说道:“我没打开过,看来好像是一包银子。”
杨华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包银子。除了他原来那锭十两重的元宝之外,还有许多碎银。元宝下压着一张纸条,歪歪斜斜的写着两行字:“借银十两,加倍奉还。”
杨华本来希望是刀谱,看见只有银子,不禁大为失望,不过,有了盘缠,却是可以解脱燃眉之急了。
那藏人老板招呼甚是殷勤,拿来一盘羊肉,十多个“糌粑”(用面粉和香油捏成一团的食物),给他倒满了一大碗酥油茶,说道:“小铺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些粗东西你们汉人恐怕吃不惯,将就吃一点吧。”
酥油茶的制法,是把茶砖放在大锅里,熬成浓褐色茶汁,再把茶叶渣滓滤去,在茶里加上盐酥油和炒好的棵麦面粉,不断搅拌,直至茶、酥油和面粉完全融合为止,然后倾入特备的器皿用炉火暖着,随时取用。西藏人从早到晚喝这种茶。喝后留在口唇上的油脂,足以保护口唇,抵抗直射阳光和凌厉的朔风,由于西藏高原的气候干燥,是以这种酥油乃是他们日常不可缺少的饮料。
杨华讥不择食,也顾不得酥油茶入口那种怪味了。但奇妙得很,喝了一碗酥油茶,精神登时就恢复过来,再吃其他东西,更是觉得津津有味。那藏人笑道:“看来你还吃得惯,吃得惯酥油茶和青棵酒的就是可以在我们西藏住下了!”
杨华说道:“我那位朋友可有话留下来吗?”
那藏人老板道:“有的。他说在拉萨等你,你到了哪儿,他自然会找着你的。他又说叫你路上不可和人结伴。要是你不相信他的话,可能你就会遭受祸殃。”
杨华心里想道:“他叫我不可和人结伴,多半是那批客商人了。我早已这样做啦。只不知道到了拉萨,他会不会把刀谱交还给我?他这样戏弄我,又有什么用意呢?”
心念未已,那藏人老板又在说道:“你这朋友我是仰慕已久的了,想不到昨天能够见着他。可惜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你可告诉我吗?”
杨华诧道:“你对他仰幕已久?那么他想必是在你们的西藏早已有名气的了?他是什么人?昨天你又何以不亲自问他姓名,如要来问我?”
“他是一个本事很大的小偷,也是我们穷人家的大恩人吧!藏人老板说道:“我听过他的许多故事,但因从来没有见过他,猜错了可是不好意思。而且我听得人家说,他是不喜欢别人知道他是谁的。所以我也就不便问他了。”
“他怎样对穷人有恩?”杨华问道:“藏人老板给他再倒了一碗酥油茶,笑道:“你是他的好朋友都不知道吗?”
“实不相瞒,我也前几天才认识他的。他可没有和我说过他的事情,甚至他的名字我也是不知。”杨华说道。
藏人老板笑道:“原来如此。你这朋友的行径本来就是这样古怪的,那也不足为奇。他肯这样帮你的忙,你当然是好人了,那我也就不妨说给你听啦。”杨华心中苦笑:“或许他是帮我的忙,但我的刀谱可还在他手上。如果这样算是帮我的忙。那可真是莫测高深了。”
藏人老板继续说道:“他是两年前在我们西藏地方出现的,没多久,到处都在纷传出现了神偷啦,好多王公和大牧场的场主家里财物不翼而飞,但却有更多没法过日的穷人一觉醒来,突然发现枕头底下有一堆银子。”
“这位神偷还不仅仅是把银子送给穷人呢。”藏人老板说道:“有家人家,是给一个大牧场的场主牧羊的,有一天他碰上狼群,他侥幸躲在树上,逃出性命。他的羊儿却给饿狼吃掉了十余条。场主要他赔,他哪里赔得起,那个狠心的场主把他的女儿抢去,说是要充作丫头抵偿。”
杨华气道:“这场主真是岂有此理,后来是不是那个神偷把他的女儿送回来。”
那藏人老板道:“就在那个人的女儿被抢走的第二天,那个人一打开门,就看见女儿站在外面。他女儿说她是在睡梦之中给‘神人’带出来的,醒来之时但觉好像腾云驾雾一般,没多久就到了自己的家门了,这时刚刚天亮,那人将她放了下来,她回头想看那人面貌,可是回头一看,那人却是早已不见了。天底下哪有这种神出鬼没的人,那女娃儿当然以为是‘神人’啦。但他父亲心里明白,一定是这神偷干的。”
“那场主不再追究吗?”杨华问道。
“我正要告诉你,还有更妙的事情呢。”老板继续说道:“这人的女儿回来不久,场主竟然派管家来给他赔罪,还送了十两银子给他当作赔偿,作为打烂他家中杂物的损失呢。那恶毒的场主怎会如此好心,起初大家都猜不透。”
“后来呢?”杨华问道。”
那藏人老板道:“后来那个场主的家里传出消息,原来那天晚上,那个场主也失掉了一样东西。你猜是什么,神偷把他的头发全部削掉,第二天他才发现。跟着发现神偷留下的警告,倘若不向那家人赔罪,小心脑袋!
“嘿嘿,那场主可惨了,赔了十两银子还是小事,他变成了秃驴,整整一个月躲在家里不敢见人!”
杨华忍不住笑了起来:“痛快,痛快!只是对付这样恶毒的场主,还便宜他了。”
藏人老板笑道:“这个神偷还有许多妙事留传人口呢,我再说一件给你听。他是经常改换容貌的,每次出现都不一定相同。不过他最喜欢扮成一个腌脏的汉子,甚至比讨饭的化子还脏,碰上狗眼看人低的豪奴之类得罪他后,那人准给他戏弄个够,连带狗腿子的主人也要遭殃,所以这两年大户人家之豪奴对穷人也不敢随意欺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