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上的地面犹自带着水迹,一排排鲜花中的稻子格外显眼。
【这是他给人民的馈赠,也是人民对他最眷恋的告别。】
【有些人伟大到让人觉得他永远不会离去,可是他毕竟还是会离去。“刘彻茂陵多滞骨,嬴政梓棺费鲍鱼”,没有人可以对抗时间。】
咸阳宫。
本来还被水镜中的画面引得有些许感怀的大秦诸臣哗啦啦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他们不仅听到这后世的女子叫陛下的名讳,还听到这女子说他们的陛下殡天了?!!
怎么会呢?就像这女子刚刚说的,有些人伟大到让人觉得永远不会离去,他们的陛下在他们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啊!
底下的臣子战战兢兢,心里说不清是惧怕还是难过。嬴政沉静锐利的目光扫过水镜,又扫过阶下俯首的群臣,面色浓重如墨。
他是愤怒的,任谁听到自己的死讯都不会高兴,更何况是一位一统天下冀求长生的君王。
可是……
“朕少年登基,纵横乱世,十年间,灭六国,定天下,德高三皇,功过五帝,纵然长生之愿不可得,但朕的名字会和大秦江山一起,后世称颂,又如何不算长生?起来,继续看水镜。”
帝王的声音霸气而沉稳,自有一往无前的开合气势,让人忍不住就要信服。群臣起立,偷眼看阶上的玄黑身影,清瘦修长,又顶天立地。
未央宫。
刘彻开始不爽了,虽然自己的名字能和秦始皇并举很值得开心,虽然水镜终于听到他内心的呼唤cue他了,但是,朕并不想劈头就听到自己的死讯好吗?
猪猪陛下脸色铁青,以座席为圆心散发冷气,唬得殿内的小黄门冷汗直冒。坐在他身后半步的卫青和霍去病直接承受自家陛下的威压,嗯……还能喘气。
卫青思量片刻,出声劝慰道:“陛下息怒,水镜所说毕竟是未来之事。”
“嗯?朕怒了吗?”刘彻冷声一笑,廊柱下的小黄门狠狠一抖,额头上的汗更多了。
“朕怎么会因为虚无缥缈的事和一个后世女子置气?”
汉武陛下十分大度,心里却暗自咬牙,这帮方士,只拿钱不办事,回头就把他们统统赶走!
且不说骤然得知自己死讯的两位陛下心境如何,水镜里的讲述还在继续。
【但毕竟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长久。比如代代更新的杂交稻,比如我们正在学习的、记录着他功勋的文字,又比如,见证传奇的亘古山川。
饥饿远去,对抗饥饿的努力长存,劳动者的双手,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新天,正如课文单元导语所说,劳动改造世界,劳动创造文明,如果袁老作自我介绍,我想,他仍然愿意说,我是一个普通劳动者。
再读读标题里的那句诗: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英雄,来自平凡。】
水镜里传来激昂乐声,一帧帧画面闪过,从青年到壮年再到老年,清癯的身影始终与田间地头连在一起。
机器轰鸣,稻田瞬间平整,无数人躬耕做着最初始的劳作,而后禾苗长高、抽穗,汇成一片金黄的旷野,风吹稻花香两岸。
带着轮子的大铁机器在稻田里撵过,几个来回便停下,伸出圆筒,金黄的稻粒便落在农人手中的袋子里,比金黄的稻粒更灿烂的,是那些印着沟壑的脸上的笑容。
诸天万朝沸腾了。
“稻子,那么多稻子!得有几万斤了吧!”这是乡间的黔首。
“他们用的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快一片田就收完了?!”这是墨家的匠人。
“神迹,神迹啊!”
耄耋之年的老者抹着眼泪喃喃,惹来旁边青年人的反驳:
“什么神迹,您没听那姑娘说吗?这些都是劳动创造的,劳动者,是我们!”
咸阳宫外,嬴政整肃面容,拱手,不顾臣子惊讶的目光,对着水镜轻轻一揖,敬那个在田间奉献一生、终结饥饿的老者。
未央宫里,刘彻也收敛了态度,神情庄重地向水镜中的人表达自己的敬意,此等国士,居功至伟,当得任何礼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