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太后,气氛骤然沉了下来。谢湘亭看着谢承明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昔日调皮捣蛋的大侄子如今也十五了,两人虽隔辈,但谢承明只比她小了五岁,自幼就与她亲近,也只有承明能理解她此时的心境了吧。京城人人都道二皇子谢承明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整日最爱寻花问柳,但她却觉得谢承明坦诚,不参与朝廷纷争,便也悠然自在。在她需要帮忙的时候,谢承明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带她离开侯府,入宫去见母后最后一面。总算是没白疼。马车颠簸行进,谢湘亭从身上取出一份契约,交给繁宁。“繁宁,这次出门,虽然带了些银两,但日子肯定不如以往,以后没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你不必再跟着我,这是你的身契,还有些银票。”谢承明扭过头,插嘴道:“放心,小姑姑,有我呢,你以后的日子照常。”谢湘亭却是皱了眉头,十分认真地警告道:“承明,以后若无要紧事,勿要来看我,京城多能人异士,盛扶怀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说不定哪日就会怀疑起来。我本来就是个死人了,你自然要当我死了。”谢承明蓦地一颤,怔愣道:“可是小姑姑,这样,我们不就不能经常相见了吗?”谢湘亭深邃的目光暗下去,继而淡淡一笑,“你得时刻记着,大夏的慧宁公主,已经死了。”谢承明沉默片刻,握着缰绳的手渗出汗来,半晌,他点了点头,“小姑姑放心,我定时刻谨记在心,您放心地去吧。”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谢湘亭这才放心下来,随之感觉手被人推了一下。繁宁泪眼婆娑地请求道:“夫人,能不能别赶走繁宁?繁宁自幼照顾您习惯了,您去哪里,繁宁都跟着。”谢湘亭也舍不得繁宁,见繁宁表明了决心要跟着她,谢湘亭心中也欣慰不已,她重新将身契放到繁宁手上,“好,我们一起走,但这身契,你自己收好,以后你不是我的婢女,而是我最好的朋友。”繁宁听过,重重地点着头,她感激地拉着谢湘亭的手,语气中含着些许不舍。“夫人,那我们日后去哪里呢?”谢湘亭闻言不由得身子一顿,最后看了一眼窗外,一座座偌大恢弘的府邸划过眼帘。“先去见一眼母后,然后,离开这个地方,只要不在京城,去哪里都好。”子时未到。定远侯府中,沉香院的大火染红了半边天。而沉香院的婢女杂役通通因误食了山茄花粉而昏迷不醒,发现正殿起火的时候,门窗皆被火舌吞没。沉香院乱作一团,整座侯府的人都跑来呼喊着救火,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盛扶怀匆匆赶来,拦住一名救火的侍卫,紧紧握着拳头,从牙缝里紧紧挤出两个字,“怎么回事!沉香院的人呢!”那名侍卫第一次看见盛扶怀这般神色,愈发慌张几分,“侯爷,火势太大,根本进不去,里面的人,怕是——”他顿了顿,俯身颤声道,“侯爷,请您节哀。”盛扶怀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仰了一下,额头隐隐渗出细汗。节哀?可那里面的人是――他绷着脸立于熊熊烈火前,火光映着他的半张脸,另外半张,却是隐匿于黑暗之中。他从未想过她死。片刻不过,他身旁的那名侍卫还未回过神来,盛扶怀已然转身冲入火海之中。“侯爷!”那侍卫惊诧地大喊一声,欲要伸手将其拦住,却是没来得及。火舌肆意,将沉香院的屋舍一一吞没。一直到后半夜,下了一场大雨,火势才渐渐退去。次日,华宇院。盛扶怀一袭白衣,并未束发,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神色间尽是疲倦。火灭了,身边好像也清冷了不少。那个从前总爱在他跟前聒噪的人总算离开了,于他而言,倒是一种解脱。她凭着公主的身份,不问他的想法,就擅自求了皇帝赐婚,她总是那么理所应当,每次她用期待般的眼神看着他,他心中总会无措,无时无刻不感到一股枷锁与束缚。她不知道,她的亲哥哥害了他全家,他日后要做之事,有她在定是阻碍。他们之间竖着仇恨,注定不能在一起的。如今她不在了,他很开心。对,他就应该开心。他今生要做之事,不能被任何事物拖累,感情最是麻烦。终于能无所顾忌了。他单手扶着窗边的八宝架,出神地望着不知哪个方向,半晌,他转身问道:“栾玉,沉香院那边怎么样了?”面前之人拱了拱手,回复道:“回侯爷,沉香院已经是一片断壁残垣,怕是重新修葺,短时间内也难以恢复原来的样子。不过幸好昨日那场及时雨,除了院中夫人的寝殿,府中的其他地方并未受到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