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钺的脸上有瞬间空白,随即便雪一般白。
“唐易联军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他们的军力可能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多,他们地势更偏北,也比我们耐得寒冷。”林飞白缓缓道,“我已经派人去向定州和邻近衡州的戍卫营求援,但是定州军力有限,戍卫营距离远,并且不能确定衡州是否也会受到攻击……张刺史,我们要打一场艰苦卓绝的守城战了。”
张钺手一颤,看一眼底下的巍巍大军,再回头看一眼湖州城。
一方铁甲光寒,一方屋舍安然。
湖州百姓在屋檐下安睡,再过几天便是新年。
安定了好几年,湖州繁华、静谧、而从容。
谁也不知道就在这夜的酣梦之中,地覆天翻。
张钺凝视着黑沉沉的湖州,想,这是文刺史和自己胼手砥足,一路过关斩将,用尽心力,才缔就的东堂腹部繁华之城。
决不能在她走了没几个月,便一朝倾覆于战火之中。
他忽然厉声道:“敲响全城警锣!”
“昭告全城,从现在开始,湖州进入战时管理!”
“所有物资集中管理,统一调配。物资首先供应军需。实行宵禁,停止夜市。各里正按坊管理百姓,禁止任何聚集行为,禁止任何传谣行为,禁止任何囤积居奇哄抬物价行为,违反者一律严惩。”
“即日开始征兵,青壮报名者免一年徭役。”
“年满十五岁者可报名民壮队,日夜轮班维持城内治安,战后亦可免徭役。”
“抽调城中富户护卫上城守卫。”
“停止民间一切铁器生产售卖,停止一切建造修筑行为,所有铁器砖石由官府统一以市价征收,全城所有铁器铺不得歇工,停止所有民间锻造,由官府统一安排武器制造事宜。”
……
命令如流水般下城头。
很快,全城都被惊动,锣声,惊呼声,纷乱奔跑声,孩童啼哭声,在城中各处响起,随即又在官府早已安排好的民壮皂隶的安抚管理下,渐渐又恢复了秩序,各处的灯火开始点燃,运送物资的大车辘辘压响青石板路,天快亮的时候城中十余处粥棚已经搭起,百姓们开始端碗打粥,整座城池被唤醒后又迅速进入了状态。
林飞白骑马在城中巡视,眼神惊异,一个城池战时的管理和表现才最能体现官府的能力和城池的实力,湖州表现出的镇定和反应力是他前所未见,而这一切,很显然都建立在文臻在湖州三年经营的基础上。
他有些感喟,但转瞬便想到了周沅芷。
她也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呢。
忽然他的马被一个老者拉住,林飞白低头,就看见那老者神色微微焦灼,盯着他的脸,道:“这位小将军,老夫观你的气色,怕是有寒疾未愈,天时苦寒,外感入邪,你万不可依旧在外流连,更不可劳心动力,速速去老夫的医馆开几服药好生调养,否则怕有……”
他还没说完,远处一阵轰然声响,地面震动,林飞白立即奔驰而去,老者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呐呐将最后几个字说完:“……性命之忧……”
城头上,并没有太多的对话,劝降攻心,都是没有,简单粗暴,就是打。
从第一声炮响开始,唐易联军就对湖州展开了毫不犹豫的最猛烈攻击。
张钺在城头粗粗估计,唐易联军不下十万之数。而林飞白带来的平州军只有一万一千余人,自己城内守军两千人。所幸临近年节,粮食储备丰厚,是不怕围城的,但是很明显,唐易联军要最快时间内拔掉湖州直取天京,绝不会围城,只会以一波波的攻击将湖州彻底摧毁。
张钺低头看了看城墙,湖州城墙在文臻任职的第二年就开始加固,年年加高加固,现在比周边诸城城墙都高半丈,厚出三尺,且青石齐整,缝隙都以米浆填实,是比天京都差不了多少的坚实城墙,唐家虽然一上来就用了难得的巨炮,但是一炮下来,城墙不过伤了外皮。
张钺其实是有些不明白,从唐家地域出兵,可以选择的进攻方向很多,为什么唐家选择了明显最难啃的湖州?
这也是唐易联军高层将领共同的疑惑,但是唐家新任家主力排众议,要求第一时间下湖州。
因为只有他能猜到,季家那忽然消失的军队很有可能去了哪里,而文臻一旦得了季家军队,必然又会驰援湖州。那些精兵一旦抵达,就会让湖州成为一根硬骨头,卡在唐易联军南下天京的道路上,寸步难行。
只有努力拦截那支军队,并赶在其到达之前拿下湖州,之后才能打通南下的道路。
巨炮一轮打击后,隆隆退下,令旗一变,擂车,投石车辘辘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