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又道:“侧侧,过来。”
德妃唇一抿。
文臻转头,震惊地盯着她。
永裕帝的冷笑声传来:“怎么,文大人聪颖灵慧,真的看不出方才侧侧是故意的吗?”
文臻默然。
她看出来了,却怎么都不敢信。
为什么?
为什么!
她缓缓转头看德妃,德妃却不接她的目光,随便儿还拉着德妃的衣襟,此刻也困惑地仰头看奶奶,他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可他小小的心灵也无法接受这样的变故。
德妃盯着他,像要将这小小孩子一眼一眼地刻在心底,她眼底渐渐涌上一层雾气,那层雾气却并没有化成雨落下来,她只是缓缓的,然而坚定的,捋开了随便儿的手。
随便儿低头看看,眨眨眼,现在那雾气到了他的大眼睛里,眼看着也要化成雨落下来了。
德妃却不再看他了,轻轻走过了文臻身侧,走向永裕帝,文臻伸手要拉她,她身子一侧,文臻看一眼随便儿,微一犹豫,德妃已经走了过去。
人群分开,永裕帝微笑伸手,德妃冷漠地绕开他的手,站在他身侧。
永裕帝微微倾身,如对情人一般,附在她耳侧,轻笑道:“这就对了。”
德妃不语。
“你该明白了吧,你不能留在他们身边。方才你是阻了文臻脚步,令她受伤;再下一次,你可能会出手杀了她,再下一次,你可能会杀了那孩子……”
德妃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想听人说话。”
永裕帝唇角抽动一下,依旧笑道:“……耐心点,听朕说完。这是一种奇蛊,来自异国。不要以为杀了朕你就解脱了,朕若死,你的蛊会彻底发作,到那时,你会毫无预兆地失去理智,对每一个身边的人随时下杀手,也许是文臻,也许是菊牙,也许是林擎,也许是……”
德妃再次打断了他的话:“你要什么?”
“朕如果说朕想要你杀了文臻,想来你是宁死也不肯的。何况现在文臻已经不相信你,你也杀不了她了。”永裕帝微带遗憾地道,“那就留在朕身边吧,不用你做什么。只要朕好好的,你自然也好好的。”
德妃笑一声,微喟道:“本宫真是一面人人用得的好盾牌哪。”
太后要软禁她做盾牌,现在这老不死也要。
她看着永裕帝的手,指尖发红,时不时抖一下,像羊癫疯似的。
永裕帝也低眼看了下,这症状之前便有了,一直以为是用药后遗症,现在他却在想,怕是中了谁的算计,和尚?晴明?还是……那个孩子?
和尚是谁的人?晴明又是谁的人?他们明显不是一路,那么他竟是一直被不同敌人的细作控制着?
这么想的时候,他心中也一寒。
举目天下,人人皆敌。
胸中忽起闷痛,堵得梗塞难言,他脸色一寸寸灰下去。
以为自己才绝天下,智通天人,却没想到从一开始,就被那些他从未看在眼里的女人们玩弄于股掌,直至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
以为自己掌控一切,玩弄世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没想到从一开始,他就不是黄雀是蝉,还螳螂都不配做,还自以为是叫得欢。
心血激荡,头晕目眩,一生的尊严和骄傲于此刻轰然坍塌,若不是大敌当前,一直死命忍着,他觉得浑身的血都会在刹那间,一口口喷个干净。
德妃还没放过他,淡淡道:“要我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做那人质也好,盾牌也成,但你得把文臻和林峥给放了。”
永裕帝听见林峥两字,脸皮禁不住一阵抽搐,死命忍下一口马上要喷出来的血,好一会儿才勉强道:“让朕放虎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