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同隐约明白了什么,心中一凉,颤声道:“大帅……”
林擎忽然暴吼。
“出去!”
邱同咬牙,踉跄而去。
帐帘掀开,一亮之后又没入黑暗。邱同在那一霎回首,只看见黑暗里林擎那一双微微发红,如受伤孤狼一般的眸子。
相交数十载,无论怎般的艰难困苦,林擎都洒然自如,坦然受之,邱同竟从未见过他这般的眼神。
帐帘放下的那一刻,邱同听见了一声也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大喊。
那喊声撕心裂肺,亦是他这一生不曾听闻过的无涯惨痛。
“侧侧啊!”
邱同禁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他恍惚着,抬头看天,只觉得这一刻原本已要见晴的天,再次黝黯地倒扣下来。
……
休养了好一段日子,文臻才能起身。
唐羡之既不杀她,也不见她,却又将她的住处和整个皇宫管得水泼不透,也将她身上所有能藏的东西都进行了清理。又对宫内进行人员清洗,大肆整顿,文臻发现自己的消息传不出去也递不进来的时候,便知道他已经把她和燕绥在宫里的钉子几乎都拔了。
当初安成帝永嗣帝在时,宫中还能留住一些人手,还能有地方掩藏,到了唐羡之这里,说是坚壁清野也不为过,文臻并不奇怪,以唐羡之之能,天下都能谋算来,守住一个皇宫算什么。
但是无论怎样坚壁清野,有一样东西唐羡之赶不走。
那便是文蛋蛋。
谁也无法揪出一个会滚会溜会自己躲藏的珠子或者虫儿。
文蛋蛋甚至每天都去仁泰殿溜达一圈,回来把听到的内容简要写给她看。
对,经过几年熏陶,文蛋蛋会写了很多字,蘸着蜜糖水用身体写,写完了就把糖吃掉。
所以文臻知道了燕绥领兵回京,知道了他连下数州,知道他打败了易铭,兵力在不断扩充。
还知道了在燕绥起兵后,被迫退出湖州的潘航带着剩余的军队,辗转数百里,在燕绥打下衡州后和他汇合,此时西川易家军横亘在前,阻拦住燕绥狂飙突进的南下之路,与此同时唐军二十万也急驰而来,要在天京腹心圈外设置一条防线,将燕绥拦回。
唐易联军合兵四十万,兵力是燕绥的两倍有余。原本战局要陷入僵持。却在此时,安王联同季怀远起事了。
安王在当年留山事件中失宠,被宣回京申饬并软禁了一段时间,后来经过容妃再三斡旋,安王还是被放了回去,但永裕帝没让他继续独掌大权,另派了海军主将来,架空了安王,安王那几年也颇为老实,一直在和南齐断断续续打海仗。
东堂皇室一日三惊,一月四帝,风云变幻的时刻,安王自然也蠢蠢欲动,却因局势不明,对季家的态度也不明,因此暂时按下野心。结果东堂皇室乱着乱着,竟然把江山乱到了别人手中,而季怀远却因为那一场小小的背叛被出乎意料的解决,还受到了反噬,心中不安,生怕将来燕绥找他算账,急于重新找帮手。因此在安王再次派人试探他的意思时,便露出松动的口风来。
安王当即下定决心,杀了海军主将,重新夺回兵权,并和季家联军,号称百万大军,趁着唐家全力应对燕绥的时刻,以光复燕室为名,准备浩浩荡荡出苍南。
这消息传来时,朝野震动,唐家新贵们眼看转眼就变成了自己两线作战,十分忧虑,难免有些责怪太始帝为何不早早出兵拿下燕绥这个祸害。如今要落得左支右绌,这刚刚拿下的江山弄不好又要易主。
也有人想博战功,主动请战,太始帝却既不在乎群臣怨怪,也不理会请战折子,只专心应对燕绥,将那兵力更盛来势汹汹的安王军队当做空气一般,挥挥手便散了。
众臣实在摸不透这位年轻又深沉的皇帝心中所想,却也不敢违拗,因为过往的很多事实都证明,唐家内部和这位作对的很难有好下场,前有湖州作祟的卯老,后有试图在唐家起兵之际里应外合夺权的唐鉴之。谁也不想成为第三个人。
正惴惴着,忽然又听见一个消息。
安王这边战船刚刚驶出海湾,那边本来已经因为冬季海水结冰暂时休战的南齐军队,忽然借大雾穿越海峡,在滇州港口登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