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臻以为南齐只是海战,也没想到太史阑来过东堂,但也不免扼腕,只觉得便宜了唐羡之,又恨万事缠身无法去见太史阑。
文蛋蛋又画“衡州首战,唐胜。”
文臻不免皱起眉头。想了想,起身,去供奉德妃骨灰的神龛那里,点燃了一炷香。
德妃的骨灰供奉在那里,文臻不想现在送去给林擎,他在前线,战局凶危,真要送过去,能要了他的命。
她上了香,默默祷告了一阵。转身时,忽然碰着了桌角,眼看骨灰盒要掉,她急忙伸手重新拿起。
这一拿,她手一顿。
又掂了掂,随即她打开盒子,抖了抖。
里头没有鸡血石和黄铜戒指。
她猛地放下了骨灰盒,抬脚就向外走,却在看见门外影影绰绰的人影时停住,回到了房里。
她坐在房里默默想了一阵,之前因为身体原因,唐羡之又对她防备得很严,看守她的人都是铁甲面罩,所有人不在德胜宫饮水吃食,不给她和文蛋蛋有机可乘,她也就没急着想法子,默默静养,一切以养好身体为上。
如今唐羡之拿走了德妃骨灰,还塞了个假骨灰给她,现在德妃的骨灰送到谁那里不言而喻,她必须得为之后可能发生的变故提前做准备了。
她忽然想到了永裕帝的地下暗道网,这只老鼹鼠,可能一辈子都在偷偷挖地洞,他的地洞有好几个出入口,景仁宫,仁泰殿,慈仁宫厨房,文臻猜测应该还有一个出口,所以那晚永裕帝才会下地道,试图从那里出去,但显然没成功。文臻猜测应该在秀华宫,因为之后就传出了容妃失踪的消息,据说没有人找到她的尸首,容妃自从燕绝死后闭门不出,那她的尸首只可能在地道里。
这四处宫殿,位置不同,连起来几乎占据了皇宫的大半面积,换句话说,整个东堂皇宫,地下可能已经挖空了。
而也正因为这个设置,所以哪怕知道了其中一个入口,依旧不能保证找到永裕帝。因为他完全可以随时截断一处入口,躲到别的宫殿底下的暗室里,这也就是当初德妃被他掳走,她便没办法在短期之内找到德妃的原因,那个地宫,太大了。
那么,这只内心恋慕德妃的老鼹鼠,有没有可能还有一个地道,通往德妃这里呢?
这个推断应该不成立,如果德妃这里有出入口,永裕帝那天不会被逼再回到仁泰殿,而且以他对德妃的忌惮,他才不敢在德妃这里出入。
但是文臻想,那老鼹鼠一生压抑隐藏着真实的自我,每日对着真心喜欢的女人却又不敢接近,天长日久,他真的不会膨胀出一些变态的欲望吗?
比如,在某些阴暗的角落,偷偷地看她?
文臻忽然起身,走入了德妃的寝殿,她一直住在偏殿,寝殿已经关闭多日。
有人遥遥地跟着她盯着她,文臻也不理。
文臻一进殿,就看见德妃妆台上的巨大的黄铜镜,美人爱照镜子,这不奇怪,那妆台斜斜对着德妃的床榻,文臻走过去,装作照镜子,悄悄推了推,没推动。
镜子是嵌在墙壁里的,不是机关。
文臻想了想,忽然手对外一扬,外头监视她的人还以为她要出手,惊得连连后退,四处张望,文臻趁机爬上妆台,拿起用来敲核桃的小金锤,一敲。
那一方的铜镜忽然掉了下来,文臻捡起一看,那竟然是一小块洋外来的玻璃,金黄色,里头黏了一层铜色纸,因此看起来,和底下黄铜镜也浑然一体,而且又是在妆镜最上方,谁也不会抬头去特意看那一点位置。
那一小块,大抵就一双眼睛的面积。
文臻闪身而下,估量了一下地面到铜镜上方的高度,发现和永裕帝身高相仿。
她怔在那里,浑身渐渐泛起寒意。
这不是出口,这只是一处窥镜。
在过去的二十余年里,那个人,有多少次趁夜顺地道而来,站在这面窥镜后,悄悄探看那沉睡的女子?
文臻一想到午夜,幽深地道,悄然而来的帝王,凑近玻璃的眼睛,同样幽深的眸子,黑暗中的沉默注视,沉睡懵然不知的女子……
她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燕氏皇族,实在变态得令人发指!
那一小块黝黑的入口,吹出地道微带水汽和腐朽气息的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