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羡之沉默一会,才道:“只是你难得出来了,我想和你多呆一会而已。”
“你就是擅长把恶心的事粉饰得冠冕堂皇。”文臻呵呵一笑,“不管这事性质给你打扮成怎样,事实就是燕绥得在城下看着你和我,不得不投鼠忌器,未战先退,军心丧失。”
唐羡之凝视着她,他眼神很深,深得看不清一切想法也看不清此刻悲欢,半晌道:“你可以不去。”
文臻心中一动,忽然觉得唐羡之有了微微的变化,他似乎不再那般执着,也看淡了许多,却又生出淡淡疲倦,她在他这里,感觉不到一丝夺取天下的欢欣和终于功成的轻松。
随即她便摇摇头。
帝位到手,江山在握,已做到了这人间巅峰事,还需要振作什么呢。
随即她道:“去啊,我为什么不去?我可想燕绥了呢,多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说完她走在前面。唐羡之不过淡淡一笑,跟在了后面。
为了她,唐羡之改乘了御辇,十八匹马拉着又稳又快,但他在车前方,文臻在车尾端,两人隔得远远。
文臻注意着街边的暗号。
暗号少了很多,自己和燕绥的人在这段时间内果然被唐羡之拔去了不少。
但是她看见了自己想看的——闻老太太及随便儿一行,已经由妙银护送出了城。
文臻心中一松。
原本还担心随便儿不肯走,不过想来这世上就没有老太太不能驾驭的人。
还没到城门前,就听见士兵一趟趟来报伤亡,神情紧迫,唐羡之下令出城的唐军回撤,文臻听了一会,心中叹息一声。
唐家并非没有英才,但是终究比不上久经战阵经验丰富的老将们,她发现唐家的那些新贵们都有一个同样的毛病——急于证明自己,自信心太足,所以大多轻浮冒进。
新朝乍立,一朝得意,想要争功以求代代荣华,这是冒进的心理背景。
久居川北,一地为王,没经历过现实和敌人的打磨,这是轻浮的原因。
朝中如厉响那些人,虽然默认了新朝,不过是为了保存实力,才不会为了新朝做马前卒,一个个在家告病,便是他们愿意唐羡之也不敢用,反手就把城门给燕绥开了。
唐氏新朝,如果没有太多敌人,如果没有燕绥,以唐羡之之能,是能平稳过渡,帝业百年的。
但是现在,明显缺少人才。
唐军开始撤入城中,文臻随唐羡之登楼,有人匆匆来迎,大骂:“都是给那阉人害了!”
文臻一转眼,发现晴明被五花大绑捆在一边,犹自喊冤:“陛下,我没有啊!我持了永裕帝令旨去换防,亲眼看着京畿大营拔营离开的啊!”
那唐家将领怒骂:“真要离开,何以在这节骨眼的时候出现在天京城下,和燕绥合兵,直接就将京城给围了!”
文臻震惊。
京畿大营竟然没有被假旨意换防?
他们没有离开?
为什么没有?
文臻不认为这是燕绥干的,京畿大营确实一直忠于永裕帝,不可能理会燕绥。
此刻城下,燕绥看着京畿大营的信使离去,心中也有些微微感叹。
连他也没想到,永嗣帝在还未登帝位前,察觉了京畿大营的立场,曾出城去和大营统领做了一个谈判。
他没有试图拉拢大营统领,却给统领留下了一个自己的标记。并和对方说,如有一日,有人以他的名义试图调动京畿大营,却没有拿出他的标记,那么就先不要听从那道旨意。
谁也不知道永嗣帝当时出于什么样的考虑,给京畿大营留下了这一道防护符。或许他对于自己的未来处境亦有预感,怕将来被自己那个阴险的哥哥暗算,所以试图咬上一口,谁知最后却给了唐氏朝廷沉重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