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日日目睹着单染的变化,这位前些日子还死活不肯认娘的小皇子,成了秀华宫的常客。
作为皇子,单染每回也不能久坐,不过短暂停留片刻,孔雀开屏似的吹自己被习武师父夸奖,又射穿了几张靶子之类。
头几日乌须等还听的兴致勃勃,连听小半月下来,耳朵都要起茧子。
也就锦美人能忍得下这小子臭屁口气,且还会在他讲口渴时,差人端上宫里自制的花茶。
锦美人深居简出,除了去皇后宫中拜见,几乎就只躲在宫中种种花,养养药草。
被其他娘娘当面阴阳怪气了,或是被短缺了过冬的碳火衣物,也闷声不吭。
久而久之,便也没有人将他放在眼里。
老皇帝的病起起伏伏,始终不到能用锦美人入药的程度。
他一无宠幸,二无朝中母家,除了式微的医宗在背后撑着,无权无势,还是个软弱的性子。
但这不过是外人眼中的锦美人。
乌须打着灯笼去看他于书案前配的草药,挑眉道:“是吊命又不能救命的方子。”
他倾下身,几乎要贴到桌案上,这动作实在有几分猫猫探头的架势,连琦羽也忍不住侧目。
冥府中人举止古怪的传闻,在九天早就散了多年,他便也见怪不怪了。
“瞧这味道,是出自云盖宗吧,这锦美人这么早便与单湘荷搭上了线,实在了不起。”乌须道,“他们一个有称帝的野心,一个有从龙之功的志向,倒也一拍即合。”
锦美人配好了药,吹灭案头的灯火,霎时间这不大的书房仅余引魂灯幽蓝的光。
窗外的花木投下乱影,仿佛一副张牙舞爪的鬼画。
寂静中,珠鸣找了把椅子坐下,乌须见他若有所思,直言不讳道:“小殿下,你不会才反应过来,你姐姐连你也在防吧?”
姐弟俩误入无名湖后,皆成了朱雀命格,可而今单染还是一团天真,单湘荷却早已与锦美人结盟。
再加之老皇帝抱恙,其下各皇子皆蠢蠢欲动,唯有这单染还是孩子心性,很难不说是由他姐姐故意养成。
一旁的珠鸣欲言又止,她没有这段记忆,不知当时自己是如何想的。
可至少从而今走向来看,冥君说的并无问题。
琦羽低垂着头,却道:“……不是这样的。”
乌须君托着下巴听他讲,琦羽手指扣着桌子,这动作与他凡人时一模一样。
他闷声道:“姐姐想要那个位子,阿锦想要当个权臣,我除了比较能打,样样也比不上他们,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他仿佛回到了当年作为小皇子的心境,抽了抽鼻子道:“只要他们能做明君贤臣,我永远当个懵懂的傻子又怎样,总不会缺衣短食,我有我能上的战场,不过是与他们走在……走在不同的前进的路上。”
这番话完全发自肺腑,却是连一旁站着的玄微也略惊讶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