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午,小雨渐停,扎根在树上,蔫巴了一冬的腰子草吸饱了水汽,变得翠绿油亮。
霍凌将麻绳绕过树干,踩着脚扎子一步步攀上,徒手拔掉一捆新鲜的绿草。
同样的绿草他腰间的口袋里已有不少,待把附近几棵树上的采空,他随手揭了几条树皮下来将草捆好。
忙完发现大个儿没了动静,他张望一圈,发现这狗正试图把脑袋拱进一个贴地的树洞。
听到霍凌走进的脚步声,大个儿看他一眼,转而对着树洞刨了两下。
“这里头有东西?”
霍凌蹲下来,把狗往旁边推了推,扶着树洞上方低头去看,本以为是有被大个儿堵在里面的松鼠,不料竟是满当当的黑油子。
所谓“黑油子”是桦树茸里的上品,多生在朽空的桦树洞里,通体漆黑油亮。
因这个缘故,赶山客遇见桦树洞都会看一看,只是这处霍凌还没顾上瞧,就这么被大个儿率先发现了。
“好小子,下山给你买大骨头吃!”
霍凌用力搓两把狗头,试了两下姿势,最后改成匍匐在地的模样,才把树洞里的黑油子彻底掏空。
若是一棵桦树上桦树茸生的太多,桦树就会这般慢慢腐坏死掉,赶山客采桦树茸素来是不手软的,毕竟留得下树方得长久。
黑油子不仅色深,还沉得有些压手,当是有个三斤多,哪怕有几块掰碎的,里面也不见发黄的内里。
粗略算一算,这一下子的收获就能卖到一两银。
在山里待足了三个多时辰,霍凌肩扛手提着满当当的东西回小院。
入了夜,他盘腿坐在炕上数钱匣里的银子。
和山下的农户相比,赶山客只要吃得下苦,一年到头称得上旱涝保收。
霍凌十八岁起常居山中,到如今已有个五年光景,一年最少也能赚个三十两上下。
如若挖到了野山参,还能多出来个十几二十两,甚至更多。
不过赚归赚,也还总有花销的地方。
先是早几年和大哥一起还的家中外债,以及抵徭役的折银,再是他一年里会给哥嫂十两作公中用度。
而剩下的进账中,少不得再花去个十几两,用在人情来往、吃食日用,或是添置、更换赶山的用具等事上。
像那脚扎子是铁打的,价贵,因太常用反而容易坏,少不得一季里换上一副。
腰间的短匕锋利,早前还有一把使惯的,有次意外掉进山沟里,不得不花二两多锻了把新的。
再有就是大个儿,这狗太能吃,一年到头算笔账,补贴到它嘴里的伙食花销也得有个几两了。
于是年尾里少则余下六七两,多则余下□□两,现下匣子里有铜板有碎银,合在一处共是五十两左右。
要说少,不算少,五十两能在村里买上五亩的良田,或是两头壮牲口,起一处村屋的话,便是屋顶全盖青瓦也够。
要说多,却也不算多,因上面说的几样霍凌都没有,往后若要按照当初村长的叮嘱,一样样挨个做过去,且给手里留一份压箱底的银钱,可想而知还得赚多少。
他从前没娶亲时,何时为这些事犯过愁,要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是清闲,但他从未打算做一辈子孤家寡人,如今肩上多了担子,不觉得沉甸,只觉得有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