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季澄和江冉对视一眼,彼此无言,又心有灵犀地否决了这个想法。
“要不改天吧,”江冉开口,“阿澄他刚回来,你…”
“不改天不改天,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说好了咱都去,都去啊!”
眼看宋朝风风火火打电话订位去了,一秒钟都没耽搁,梁季澄在心里暗自叹气,看来今天的二人计划要泡汤了。
梁季澄常年待在国外,对国内人情往来的种种已然变得陌生,不过好在这几年的摸爬滚打已经将他磨平了性子,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牙尖嘴利,丝毫不给人留情面的“蛇蝎美人”,也学会了话留三分地,给彼此一个体面。
吃就吃吧,正好他还担心和江冉单独相处会过于尴尬,有宋朝这个话匣子在,不用担心话掉地上,就当给他俩的关系多一个缓冲了。
宋朝把孩子送回家,拉着两人到了目的地。如他所说,这家火锅店之火爆,要不是提前预定,根本排不上座位。他们在门外等了几分钟,直到上一桌包厢的人出来,才被服务员迎了进去。
“来,我先提一杯啊,”宋朝给梁季澄和江冉满上酒,再给自己倒上,“今天高兴,见到了老同学,多少年过去了,没想到在家门口能遇见,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缘千里来相会,为了咱们千里迢迢的缘分,走一杯!”
宋朝本来要拿白酒,在江冉的极力劝阻下才换成啤的,梁季澄酒量一直不太好,虽然不知道这几年过去有没有提高一点,但他喝的醉醺醺的样子江冉可是一直历历在目,还是不要冒这个风险为好。
一整杯酒灌下喉咙,江冉被冰凉的触感激的皱了下眉,下意识往梁季澄的方向看去,发现对方也在悄悄看自己,目光相触,又心虚地撤了回去。
看来今天这顿饭,注定要吃的胃疼了。
饭桌上唯一的局外人宋朝对两人的眉来眼去毫不知情,还在大谈学生时代的见闻,“我记得当时阿澄就是咱们班学习最好的,”宋朝咂巴着嘴回忆,“每次考试只要有他在,别人想拿第一根本没戏…哎,我听江冉说你大学毕业就出国了,一直在国外混,怎么样,美利坚好不好玩,咱们的天才出去有没有给那帮小老外一个震撼?”
梁季澄淡淡喝了口酒,“哪来的震撼,在哪不是混口饭吃,无非是换个地方当苦力罢了,天天被那帮鬼佬压榨,不比国内好多少。”
他自小在旁人的赞叹中长大,向来不知谦逊为何物,对这些不要钱的赞赏也是毫不心虚的照单全收。但是人外有人这个道理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适用的,当他从大学开始,逐渐意识到自己并非永远是一群人中最出色的那一个,当他发现呕心沥血交出的论文不过是所有成品里最平平无奇的一篇,他才明白自己压根够不上一直以来所认为的天之骄子,靠小聪明取得的那些成就在别人看来也不过尔尔。他不是天才,不是神童,更不是被上天眷顾的万中无一的宠儿,只是为了生活奔波劳碌的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罢了。
“嗐,能出去就很好了,至少比我们这帮人强。”宋朝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又抬头看他,“那你在那边做的什么工作,怎么不继续待着,又回来了呢?”
一旁正吃菜的的江冉停下了,虽然眼神未动,但耳朵却灵敏起来,宋朝问的,也正是他所关心的问题。
“主要是医药方面的,在公司给人打打杂,都不是正事,”梁季澄轻描淡写地说,他不想透露遭遇袭击的事,便把话题引到了宋朝身上,“你呢,目前在哪高就?”
“我跟你们这种天才可没法比,”宋朝笑了笑,“现在中介在给人卖房子呢,就那样吧,凑合干着…对了,你这次回来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住酒店吧,要是想租房子的话我手头有不少合适的,可以帮你看看。”
“这倒不用,我已经有看中的房源了。”
“是吗,那么快,在哪?”
梁季澄缓缓道出名字,正是江冉住的那个小区,昨天他们才在门口分别。
还没等当事人有所反应,宋朝先开腔了,“这不巧了嘛,江冉不就住那片,让他帮你找,你俩还能当个邻居。”
“我…”江冉一张口,就感觉到梁季澄炙热的目光凝结在他身上,让他进不得也退不得,原本要说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变成了“我们那个小区都是小户型,没有特别大的,不知道你住不住的惯。”
“没事,”梁季澄说,“我就一个人,要那么大的房子干嘛,够住就行。”
江冉抓着筷子的手陡然握紧,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中了心房,片刻后才缓慢松开。
看似一句无心之言,却给他漫长的等待送来一个最终的答案。
说不上是欢喜还是欣慰更多一点,这一刻,占据江冉内心的居然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想法:
原来他和自己一样,这么多年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酒过三巡,同学情谊畅聊完毕,一顿饭也到了末尾,唯一喝醉的只有宋朝,大着舌头嚷嚷着要回家抱闺女,被余下两人联手塞进了出租车。上车的时候,江冉被宋朝扯着袖子不撒手,一下没站稳,差点随他一起跌倒,还好一双手从后面伸过来,穿过胳膊牢牢将他扶住了。
时隔多年的触碰让江冉身体一热,他小声说了声谢谢,还未来得及感受熟悉的体温,就想扶着车门站起来,但梁季澄没让他如愿。他的手还锢在江冉的腰上,视线紧盯着脖子上那块区域,“你脖子上的疤是怎么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