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主动作很大,随手挥开面前碍事的红幔,坠在幔角的金铃响成一片。
他抬腿就往下跳。
身上密密麻麻的封印咒法同时亮了起来,像一道道枷锁牵在他
身上,限制他的行动。
他皱了下眉头,在被绊倒之前身形一闪——只要瞬移得够快,就不会有人发现他摔跤。
下一瞬间,他出现在洛洛身前。
黑袍与咒影将她笼罩,高挑得过分的神主,必须俯下身来,才能直视她的脸。
他缓缓凑近,微偏着头,轻嗅她。
拖着一身枷锁般的封印,他的姿态显出一种不自然的僵硬和迟滞,一身压制不住的气息却更加骇人恐怖。
她罩在他的阴影下,好像一只引颈待戮的可怜猎物。
他锁定了她。
神宫中人仿佛已经预见了血腥的下一幕——他用两根手指掐住她,锋利的指甲嵌进她娇嫩的身体,将她刺穿,溅出鲜美的血,然后他拎起她,放入口中大吃大嚼。或者还可以更可怕,他把这个浑身沾染欲浮生气味的女子就地扑倒,一面当众施展暴戾兽行,一面撕碎她的脖颈和脸蛋。
即便沉溺于欲浮生制造的幻梦,历代神主在床笫之间仍有失控的危险。
那场面无人愿意细细回忆。
床榻间短暂掠过挥舞的扭曲的影,尖叫声消失得极快。随后血漫过寑殿,溅满墙壁,有时候连殿顶都能挂上姣好身体……的一部分。
在神主这里,“承宠”绝不是什么一步登天的美事。
很容易猝死不说,即便是活下来的那些人,往往也是恐惧到神智不清,绝不会再想经历第二遍。
怀上神胎更惨。
下一代神主总会迫不及待从腹中出来。
两位圣女长老悄然对视一眼,心说:这太玄宗的傻子不知死到临头,还笑。
洛洛并不知道旁人看她已然是个死人。
她的眼前全是记忆碎片——这十一年里发生的一切就像巨大的琉璃,突然之间哗啦啦碎去,裂片飞溅,扎得她浑身都是。
她记得师父笑吟吟弯腰摁着她脑袋教她背剑诀,记得师父指指点点撺唆她和李照夜出去偷鸡偷酒吃,也记得师父画一张大饼骗了炎峰的铄云师叔,替她和李照夜打了一对秋水长天剑,至今还拖欠着尾款没有付。
原来镜双峰就是一只精心打造的牢笼,关着她和李照夜两个。
在师父不动声色、潜移默化的引导下,他们只与彼此相依,甚少接触外界,一直活在三个人的小世界。
现在牢笼碎了,她的世界也碎了。
师父说李照夜是笑着死的,她也不哭。
要笑。
眼前的阴影更近了一些。
洛洛笑着,听到身前有人对她说:“哭什么,吵死了。敢不让我睡觉,我就把你……”
把她怎样?
洛洛麻木的脑袋微微一动。
这嚣张懒散的语调,她几乎以为是李照夜在说话。
失焦许久的视线缓缓聚拢,洛洛望向这个突然出现在她身前的人。
他很高,挡住了全部光线。
她被整个罩在他的阴影下,看不清他的样子,只知道皮肤非常苍白,瞳眸深黑,两边眼睛下面都嵌着一抹红。
好像眼珠子给竖着劈了两刀,流出血来。左短右长。
洛洛抬眼看着他,视线却不自觉地从他身上穿过,落向虚空。
这个家伙盯了她片刻,忽地凑得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