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把刀。
刀鞘上刻着一个崇。
关自西怔愣地拿起那把刀,正巧陈崇回来,瞧见他手上紧紧捏着的东西,神色未变,镇定的走上来抽走,塞回了自己枕下。
“你是用那把刀……”关自西觉得自己这口唾沫不知为什么那么难以下咽,吞吐困难,以至于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难听,他又怕陈崇不知道,讪讪补充道。“庄畅都和我讲了,另外雷明岛上的事我也知道了。”
“自残?”陈崇瞥向他,下意识弯起唇毫无温度的笑了,又自问自答的说了个“是”。
陈崇眼底没什么情绪,他退开两步半坐倚在书桌上,从书桌深处扒出包关自西常抽的烟,扔给关自西。
关自西默不作声的从烟盒里拣出根烟来含在唇边,慢吞吞地点上火,靠在床边将烟灰抖进垃圾桶里,他将一根烟抽完作罢,随意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说:“第一次这样干的时候在想什么。”
陈崇抱着臂,无声望他:“开刃吧。”
“什么?”
“可能觉得只有见过血的刀才能被称作刀,杀过人的刀才能有刀魂。那时候很流行武侠小说,我也会看。”陈崇平静的语气中,给关自西展现出的不过是个青少年时期犯中二病的马大哈形象。
活灵活现,就像是马上要站在关自西面前动手结印了。可关自西完全笑不出来,他知道这不是实话。
关自西抬眼,十分识相地暂停了这个话题,没有追问,也没有质疑他的说法。
关自西情绪低落的垂着头,又为自己点了根烟,悄无声息地抽着。片刻后,又听见陈崇的声音。
陈崇说:“你不该来。”
关自西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愣了两秒,抿着唇不说话。或者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寂片刻,关自西开口说:“但是我来了,还和你上了床。”
“上床就是喜欢吗?”
“我没有想过和陈聿溪上床,我那时候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我觉得他那样的人很恶心,很想吐。”关自西辩解着。“我来找你,是想和你……道歉和好。”
他终于说出这四个字了,心惊胆战地等待着陈崇的回答。
陈崇隔着他两米,光影下用力地顶了下腮。
陈崇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走上前来将灯熄灭:“不重要。”
“你要睡了?”关自西现在觉得很清醒,觉得陈崇此时此刻就像是干完就走的混蛋,但是这样混蛋的事儿他干得多了,也没资格讲陈崇。
“明天要上课。”陈崇停顿。“还有很多事要做。”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陈崇躺在床上,背对着关自西,声音平而静,甚至透露出一股几近死气的淡然和冷漠:“关自西,我可以坦率地承认,你曾占据过我生活的百分之一百,但不是现在。我没法围着你转了。”
“明天天亮后就走吧。”
陈崇话音落下,一双手便从背后环住了他,箍得很紧。
“我围着你转好不好?”关自西的脸压在他的背上,能闻见陈崇身上和自己身上飘出来的相同的沐浴露香气,香气因子被温度烘上来,踏实且好闻,应该是一种足以让流浪汉闻到就想哭出来的……家的味道。
陈崇觉得心脏上有蚂蚁在爬,啃食着,弄得他浑身发痒,而蚂蚁的牙齿上或许又沾上了某种毒素,使得他疼痛难忍。他想要说没意义、没必要,却还是推不开他,他今天推开关自西很多次了。
已经到了他的极限。
陈崇竟然开始有点后悔,后悔今晚的一切。没有想过关自西会那么笨,不是很讨厌他吗,不是不愿意和他上床吗,不是说很怕疼很要面子吗。
围着他转,围着他这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的定时炸弹、围着他这个精神病转。
陈崇久久未言,身后却传来绵长稳定的呼吸声,关自西太累了,安静地睡了过去。
陈崇翻过身来,静静注视着关自西的脸。关自西的手还抱在他腰上,睫毛服帖的垂着,他睡得还算安稳,陈崇翻身都没有感觉到,甚至还顺其自然的贴近陈崇几分,唇瓣贴近他,蹭过他的喉结。
像羽毛一样。
睡着后的关自西收起一身的刺,乖顺且平和。陈崇脑海中忽然翻涌出各种神情的关自西,最后落在不久前一塌糊涂的哭叫的神情之上,他注视了关自西很久很久。
久到像是要把关自西刻在他黑沉无光的瞳孔上。
陈崇也像羽毛一样。
睡梦中的关自西觉得嘴上痒痒的,下意识腾挪了下位置,然后羽毛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