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晃马鞭,犹豫片刻,还是转回头去。
不远处画舫依然静静立在岸边,景台甲板楼阁之上空无一人。
黄昏已经披覆而下,将碧湖染成氤氲暖色,静谧的画舫置身其中,竟有几分萧条之意。
“世子,”乌陵见状,“若是舍不得,为何不留点只言片语?便是要一刀两断,言明清楚也好,免得木公子记恨你。”
“记恨才好。他那样一个为了救人春宵一度却认了夫妻的人,我解释什么都无用的。他多半会想与我同舟共济,更是放不下了。”
可角色命运既定,南墙就那么一面,他已经撞破了,哪来的能耐再撞一次。
就这么赶回去接旨,对他好,也对木沉雪好。
他扬起马鞭:“我现在走了,对他而言嘛,也就是一个春宵一度的负心人而已。君子磊落大方,也许不过几日他便抛诸脑后,另觅良人了。”
马蹄踏泥,破风而起。
乌陵赶忙跟上。
两人策马来到城门口,刚越过守门官兵,沈持意一拉缰绳,陡然放缓行速,仿若悠然赏景,边骑在马上缓缓而行,边低声道:“有人跟着我们。从我们上马离开画舫的那一刻就一直在后面。”
乌陵神色一变。
“……是木公子的人?”
沈持意叹道:“我也不知。这几人隐匿功夫极好,我下船的时候都没有察觉,是后来我们骑马,这些人藏在后头用轻功跟着,我才发现。”
他继续装作领着侍从缓行一般,低声道:“我们剩的银票多吗?”
他向来不管这些,银钱大多在乌陵身上。
乌陵掏出来一叠,还未说话,沈持意干脆一把抓过,只抽了两张出来放回乌陵手中。
“留两张应当够用了。”
“所以世子打算用这些钱收买他们?”
沈持意:“……”
正值昼夜交替时分,进城的百姓尤其多,他们两人在马道上,偏头看去,步行的百姓长长一队。
出城的人不多,零零星星,跟着他们的人就在里面。
沈持意缓缓踱在马道上,眼看就要行出人群。
他嘴角微弯,藏在白纱下的双眸滑过狡黠之色,隐在暗色中,却如黑夜晨星般灼灼华亮。
他轻轻哼笑了一声,骤然一个扬手。
一大沓银票顷刻间尽皆撒往空中!!!
他立时扬起马鞭,对乌陵说:“走!”
马蹄声响起。
青年身披玄色大氅、戴着白纱垂落的幕篱,打马恣意,举止潇洒,衣摆、纱底随风而晃。
玄色身影同身侧的仆从一道,转瞬间行至远方。
城门口已然一片乱声。
“钱!有人撒钱!”
“五十两!!这张五十两!!!”
“菩萨撒钱了——!!”
“给我!是我捡到的!”
官兵急忙高声怒喊:“不准生乱!站好!谁扔的银票!?”
无人应答。
人群乱作一团,进城的长队散而拥挤,几乎将整个城门口堵住。
待到官兵喝令整肃,城门口总算安静下来之时,那一掷千金的青年早已没了身影,不知去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