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指腹碾过手心玉佩的鸳鸯花纹,手背筋骨攥到泛白。
方霜见与沈知聿在客房歇息一夜,第二日清晨便紧赶慢赶地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刚上馬車,侍卫就火急火燎地跑到車前。
“方小姐,这是太子殿下的心意。”
她掀开车帘,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美人图。
画中女子美眸半阖,手持花枝,样貌与她极为相似。
“替我谢谢太子殿下。”她接过画。
坐回馬车,她本想将画卷起,速度已够快,仍被沈知聿瞧见。
“……什么?”
“江列岫送我的画,他親手画的,画的我。”直说又能拿她怎么办,她想怎样就怎样。
沈大人,只能够用幽怨的目光盯她。
再紧紧抱住她,一声不吭。
“整天抱着,也不嫌热。”
她蓦然想起:“沈知聿,你是改过名字么?”
他怔道:“未曾。”
“……夫人为何会这样问?”
“我姑媽叫你……沈二。”
身后那人明显僵住,连均匀的气息都变得紊乱。
一团乱麻。
“沈二……是我的名,不过已许久未用,旁人也只称我的表字。皇后娘娘身份尊贵,直言我名也是应该的。”
“你父母给你取的名字未免也太敷衍。”她翻了个白眼,“不过挺符合你。”
“嗯……”他细声道。
他是孤儿,父母根本没来得及给他取名,就力竭而亡。
但他可以叫沈二。
不,他就是沈二。
回程的路途似比来时长,一问马夫才知道,昨日夜里下了场大雨,原路泥泞到走不了,走的是新路。
方霜见颔首,昨夜的确下了场大雨。
她还嫌雨点飞进房中,身边熟睡的男人叫醒去关窗户。
“那个薛管事,说话有口音,我与他一起出去收租总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马车颠簸,她抱紧他手臂。
“不能把他換掉么?”
“……夫人想要換,当然可以,只是薛管事家中育有三女,他还年歲已高,若让他卸职,恐找不到像这样能养活全家的差事。”
“关我什么事……”话说出口,她就后悔。
高一的时候,父亲被厂里裁员,家里没有了生活来源。
每月两千的房贷、她每天二十块錢的生活费、还有妈妈胰岛素要用的钱……钱都是一张一张的,皱巴巴攥在手里,用一张少一张。
她把生活费分成好几部分,一部分留给妈妈,一部分存起来,剩下的一部分全用来买两元店的劣质化妆品,抹在她那张未经雕琢的脸上,像覆了层不透气的膜。
她和男生交往,每天只吃男生送的小面包与炒面填饱肚子。
她好饿,总是贪婪地盯着男人们的钱包,盘算着他能为她花多少,等到花完,她就甩掉换一个,这样就能有吃不完的小面包。
十六歲时,她在出卖自己的灵魂。
二十四岁,她在出卖自己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