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风华正茂的谢左少卿,如今憔悴得叫人不敢认,尤其脸上皲裂的皮肤和一双冻得赤红的手,实在触目惊心。
他如今这副模样,与其他面色红润的大臣相比,简直是完美回应了李正卿方才那句震耳发聩的话——你们在除夕夜吃香喝辣,他还远在灵州连片肉都吃不上!
他们压根就没认出谢庭钰,都以为他今日没来上朝,才敢如此大放厥词,肆意诋毁。
如今人一亮相,不少先前被他磋磨过的大臣都咽了咽口水,嚣张的气焰都去了大半。
皇帝转过身,隐怒逼视方才振振有词的大臣们,说:“鞭刑就不必了。罚俸一年,停职俩月这个惩戒,众爱卿可有异议?”
当下情形,谁还敢有异议。
一场轰轰烈烈的“暴风雪”就此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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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水榭小宴。
“这招以退为进太狠了。”柳世宗叹道。
“可不是?听到鞭刑十鞭的时候,我那冷汗都下来了。”姜子良拍拍心口,看向赵英祯,“你是真不怕皇上点头同意?”
赵英祯饮了一杯春酒,搁下酒盏笑道:“要不说谢兄聪明,知道救灾时只提皇恩浩荡,半点不言自己功绩,让父皇在民间的声望更盛。再一比对灾民模样的他跟刚过完年吃得圆润的诸位大臣,哪个下得去这种狠手?”
“那也是险。”柳世宗垂着嘴角,叹然地饮尽盏中酒,“十鞭要是真罚下来,这会儿都怕是在底下喝孟婆汤了。”
谢庭钰在府里休养了几日,精气神已经好了不少,闻言笑叹一句:“富贵险中求。”
柳世宗:“哪来的富贵?罚俸又停职,一条小命都快搭了进去。”
赵英祯却说:“怕甚?咱们这位左少卿‘好大喜功’,还愁往后没有赏赐?”
此言一出,四人举杯齐笑。
隔日,皇宫那边就寻了一个“好好养伤”的理由,派李公公亲自到谢府送去成箱成箱的天灵地宝。
再后来皇帝招谢庭钰入宫,总是寻这儿的理由,那儿的借口,御赐他许多金银珠宝。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此处按下不表。
一日,贾文萱携二哥贾文菡前来谢府探望。
贾文萱虽听说谢大人受伤,却没想到眼前的人如此憔悴,心疼到情不自禁地落了两滴泪。
谢庭钰连忙拿起一方绸帕递过去。“三小姐莫哭,我一点儿事没有。”
贾文菡适时接过他递来的绸帕,塞到妹妹手里,打趣道:“女大不中留。也没见你何曾对哥哥如此心疼过。”
贾文萱接过绸帕擦泪。“哥哥这话说着好笑,你和大哥哥何时重伤过。”
谢庭钰出来打圆场:“这壶碎玉春昨日才从海棠树下挖出来,味甜香清,想邀二位与我同饮,庆祝雪过天晴。”
贾文萱破涕而笑,夺过他手上的白玉壶,说:“你的手还伤着,我来斟酒。”
谢庭钰并不推辞:“多谢。”
见妹妹先给对方斟酒,贾文菡冷哼一声:“在家倒不见你这般殷勤。”
贾文萱扭头不理二哥。
三人举杯喝过一轮。
贾文萱笑吟吟地看向谢庭钰,问他:“这酒味道如何?”
主人家的酒,客人却问主人酒的味道如何,问的当然不是酒,而是这位客人专门为主人倒的这一杯酒。
谢庭钰笑:“宛如天宫瑶池宴里的琼浆玉露,千杯万杯都比不上刚才那一杯。”
贾文萱登时开心得合不拢嘴,然后问旁边的哥哥:“妹妹方才给哥哥倒的那一杯酒,味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