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办法,陈叔平的女儿今年在部队,很想进文工团发展。为了这事,许朝的母亲杨雨萍特地给以前的老战友写了一封介绍信,给陈叔平省了不少工夫。
人情不能不还,他虽然不喜欢许朝,但许家两口子人品还是很不错的。
“你就是许朝?”
“是,陈主任,我是许朝,幸会幸会。”
陈叔平乐呵呵招呼许朝坐下。
“不要叫我陈主任,我不是什么主任,你叫我陈编辑就行。我和你父亲母亲是老相识了,但我们俩还是头一回见面。”
许朝很会应付这类人:“那我称呼您陈老师吧!贸然叫您编辑实在生分,回头我爸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得拿鸡毛掸子抽我呢!”
这小子还挺上道。
陈叔平继续说道:“许小同志,我们这个岗位要干的事情很多,比如每日邮寄出版社的稿件,大概一麻袋两麻袋,你就得负责搬运到办公室……哦对了,你以前做过有关文字编辑的工作没有?”
这话就是叫人知难而退,毕竟陈叔平了解的许朝是一个全然吃不了苦头的年轻人。
许朝明显听出了弦外之音,也看出了陈叔平对他的態度。
他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做过一些校对类和翻译类工作。”
陈叔平当即不悦,这小子张口就是吹牛皮,就算只为上岗,也不能说这么不著边际的话!
於是陈叔平特意多问了句:“翻译类?你都做过什么翻译类工作?”
那可多了去了……什么瓦尔登湖、霍乱时期的爱情、百年孤独等等,都是他在上外读硕时期给导师当牛马时做的。
特別是搞《百年孤独》那几天几夜,梦里全是何塞阿尔卡蒂奥和奥雷里亚诺·何塞的人名,工资也就几百块,属於牛马中的牛马,做不完还得扣绩点。
许朝也不喜欢陈叔平这种人,所以他非要在对方面前装这个13。
“做过一点《简·爱》的翻译工作,但我英语水平一般。”
这是个什么年代?是个中专学歷嘎嘎乱杀,大学毕业就是人中龙凤。
放到现在,能懂中学英语的就是稀缺人才,四六级是元婴巔峰境界,专八毕业就是半步化神大圆满了。
陈叔平只当许朝在放屁,而后半句则是自己给自己留的退路,全然没把它当做自谦用语。
陈叔平是老编辑了,自个儿也懂点英语。
巧的是,出版社最近的確在搞外国文学著作翻译出版的工程,这也是响应由北大牵头的相关文化普及方针。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全英文版《简·爱》,推到许朝面前。
“能试试么?”
许朝接过书籍,好像很是为难地说道:“陈老师,我这是半吊子水平,要是翻的不好,您可不能取笑我。”
“当然不会,咱们这是互相交流嘛!”
……
无论是明清东林学士,还是近代民国学阀,都在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文人真没多高尚,高尚的也没几个。
所以许朝很早就想好了,他没打算搞所谓的伤痕文学先锋文学。
至於要不要踏半只脚进文学界,那就是顺其自然的事了。
大概半个小时后,许朝意气风发地从出版社大楼出来,后面跟著送他出门的陈叔平。
“陈老师,您不用送了,我自个儿骑自行车走就行!”
“哦,好好,你路上小心。”
陈叔平仿佛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反应都显得有些僵硬。
他目送许朝离开后,把目光重新投回手上拿一叠说厚不厚、说薄不薄的草稿纸。
《简·爱》开头的七八章,全是许朝临场译的,里面大部分篇幅他完全看不懂。
“这小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