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会工作很繁杂,活动多职工少,展骆不仅要忙后勤,有时也会负责带训新成员,对新同事,展骆显得尤其耐心,他会在志愿者打算放弃时鼓舞对方,在会员发言中情绪哽咽时安慰,由于他情绪很稳定,工作积极,渐渐成为读书会的核心职工。
彦莉是他第一位“救助”的成员之一。
彦莉加入志愿者比他晚几个月,两人在阅读日活动见过几次面,在他住进寺庙那段时日,彦莉经过考核成为了全职员工。
他和彦莉刚开始有些不对付,彦莉讨厌男人到了极致。每当他提出活动意见对方就会冷笑,她性格直接,不懂得回避冲突,在小组会议上经常升级性别议题。展骆一度觉得她刻薄,甚至怀疑她是不是也和自己有过受害情结。
为了友好共事,展骆四处留意她的故事,知道她从小被父母抛弃,成年后整容失败,工作失利,以至于患上了焦虑症,在情绪障碍自救后进入读书会。
展骆理解她的锋利,比任何人都敏感于她身上的压迫痕迹。她不轻易信任谁,就连展骆这样看起来理性、温和的男人都难以被她接受。好几次展骆想和她展开心扉聊聊,都被彦莉用玩笑敷衍过去,甚至还对他说:“你看起来像动物园里表演温顺的猴子。”
两人交流变多是因为监狱的圆桌活动。
秦落为了感谢帮助她写书的监狱长,特意安排了读书会的资源活动,他们作为圆桌志愿者得携手组织策划。
也是因为这次圆桌活动,展骆听她亲口讲述自己的故事。
在她详细描述中,展骆得知她是如何被整形医院的金牌销售欺骗,花言巧语诱导她贷款整容,又在术后失败后反复推诿、威胁不许发声,尽管她选择打工养官司,可几年过去,法律的惩罚对她的痛苦而言不值一提,她怨恨抛弃她的父亲,抱怨没有带走她母亲,更没有办法接受她是孤独的。
那天结束,展骆偷偷在社交平台上关注了她的写作账号。
「真想把他杀了」她在每个帖子结尾都这样写。
展骆这样默默观察着她,翻完了她所有发过的字。那些带着仇恨的、混乱的字句,让他联想到夜里照镜子的自己。
他们像是彼此映照的镜面裂缝。
“是,我帮她解决了那个男的。”那是他赠予她的礼物作品,自然不会回避,展骆傲慢地点头,嘴角流露出满意的笑容。
警察对这种罪犯挑衅屡见不鲜,冷声呛问:“解决了谁?你说的男的名字叫什么?”
“彦华。”
“彦莉的父亲。”
展骆点头,随后挑眉看着秦落,面对她眼神里的疑惑,“我说了,我是在保护她。”
“你怎么解决的?”
和解决父亲的手段差不多,只不过这次更容易。
彦莉的情绪障碍在他们第二年复发,在各种工作场合中会应激到发抖,偶尔还会出现短暂失忆的情况。展骆不仅担心工作进度,也担心她的身体。
偶然一次,活动结束展骆开车送她回家,恰好在楼下遇见她的父亲。
老男人的出现吓得彦莉在副驾干呕,展骆从未见她这样胆怯、紧张,在他印象里,彦莉很大方、勇毅,是敢直面挑战强权的女生,可眼前那干瘪、萎缩的彦莉让展骆一时间难以与之对比。
展骆没有放彦莉下车,而是独自下车与老男人对话。
男人之间对话火药味十足,年轻的展骆腰板更挺,拳头更硬,因此略胜一筹,展骆勇警告的语气通知男人不许再骚扰彦莉,没想到彦华却以为展骆是的女儿的男友,因此用女儿整容勾引男人却失败的事情来羞辱展骆。
展骆没有动气。
而是觉得平静的生活被再一次搅乱了,闹钟不断浮现父亲当年吞药的镜头,一阵眩晕、神经仿佛做了次拉皮手术,紧致地让人想要再次靠近,再次走进那些杀戮中,他看着对方红彤彤的醉态,身上散发出的酒精味让他感觉到兴奋。
“再纠缠她我让你死。”
他说话的语气像个帝王,男人管用的威胁语言,仿佛伸手就能轻轻拗断对方的脖颈,但他从不说谎,面部呈现着高人一等的线条,是规则,他是秩序,他重新回到了能掌握一切轨道里去。
能缓释诱惑的神塑终于坐落在他的身体里。
“是他主动请我杀的,我怎么能忍住不杀他呢?”
秦落觉得荒唐,“你哪来的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
展骆却激动地反驳道:“是这些贱物把我和他们从中区分,他们才不是人。”
朴峥隔着玻璃观望,在这头气得直拍大腿。
沈一逸在一旁端坐着,将资料叠放整齐,眼神和朴峥的方向一致,可她的心思却不在展骆身上。
朴峥说得确实没错,展骆分明是个变态。
展骆声音越来越大,似乎不用通过扬声器,就能从玻璃外听到他的呐喊,他手铐撞击在桌面上,“秦落,秦落,秦落。”
他用声音来掩盖快要爆炸心态,放缓了语调,带着劝诫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