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一眼看透,兰与书只是笑:“盛总什么都看得明白。”
“是,不过我也没打算摊开讲,”兰与书把胳膊搭在高椅的椅背上,姿态放松。他在提起这段往事时到不觉得有多难受,反而更像是一种释怀,“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的时候我其实很慌,人在面对未知事物时总会忍不住先恐惧,我不确定方秦是不是直男,害怕他因我的情感而疏远我,再加上那段时间他毕业了,一心扑在自己的电影上面,我们的联系渐渐少了,这份感情就被我藏起来了。”
盛无极喝了一口酒,带着刻板印象插话:“暂停一下,我跟你打个赌,像你们搞艺术的,十男九gay,还有一个恐同即深柜,方秦直不到哪里去的。”
兰与书:“……”
他被盛无极的话逗笑,弯着眼睛看着他,“你们不搞艺术的也半斤八两吧,比如说你的两个兄弟,比如说你。”话里话外多少带着点明显的不服气。
夜色中,盛无极看着兰与书笑意盈盈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喝下去的酒像是被体温煮沸了一样,顺着血液窜遍他的全身,让他整个人都觉得很热。
他看着兰与书:“讲故事呢,兰导就别想着要强了,继续说,在你们不联系了之后呢?”
兰与书继续:“那之后一直到我大四快毕业,家里就出事了,我忙着处理父母的后事,忙着处理债务,还要忙着毕业,现在想想,那个夏天兵荒马乱,很多事情我都记不太清了,后来好不容易还完了债毕了业,又得知我爸妈还有五千万的高利贷,所以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不找律师咨询吗?因为那段时间我已经累到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只想赶紧结束一切彻底解脱。”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缘故,也或许是意识到盛无极是个很好的人,更或许是因为今晚的夜色正正好,兰与书把堆在自己心里的一些话统统说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这两年其实挺孤独的,一个人住在小小的出租屋,像是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读书,写稿,日复一日,很多想法很多想说的话没有人可以说,如今突然有了人可以倾诉,那些话就跟开闸泄洪一般,很顺畅地就说出来了。
盛无极往他空掉的酒杯里添了半杯酒:“那你为什么会去严铠鸣的酒局?”
“因为缺钱啊,”兰与书睨了他一眼,“那笔高利贷只还了三千多万,还有一千多万没还,也就是这个时候,方秦找到我说有个投资人欣赏我,愿意跟我聊,我想能拍电影还能赚钱,于是就去了。”
话音刚落地,兰与书自己很快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心想,对啊,当初就是方秦带自己去了严铠鸣的酒局。
兰与书兀自笑了起来,笑声听起来有些悲伤:“原来真的有问题啊。”
“我就说嘛,”盛无极也很快意识到了,一脸的“我就知道”表情,“他刚才给你打电话这么愤怒,不是心里有鬼就是洗头的时候脑袋进水了突然发癫,所以,你第二次去给严铠鸣道歉也是他劝你的?”
“嗯。”兰与书点头,“他说只要我去道歉,严铠鸣愿意放过我。”
“你居然信了。”盛无极想,就是信了才会去玩家。
兰与书干笑两声:“嗯,信了。”
盛无极往后靠,将自己的背完全靠在椅背上,表情自大又散漫:“你信他会放过你,还不如信我是秦始皇马上要重建大秦。”
兰与书:“盛总,你网上冲浪的速度还挺快。”
盛无极挑了挑眉:“行了,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我们盛和的导演居然被人下了连环套,说出去丢我的脸,等我找人查一查,帮你报仇啊。”
兰与书愣了一下,看着盛无极,没有说话。
他倒还没有圣母到察觉两年前方秦有意带他去酒局还会原谅他,但他也没想过报仇。现下他只是有点难过,有点难过方秦为什么要这么做,毕竟从他们认识到现在,他自认为都是在用真心对待方秦。
但他想,不外乎就是利益的关系,就像他和盛无极现在一样,都是利益。
兰与书闷头喝完酒杯里的酒,回头看盛无极。
不知道是不是醉了,还是说阳台后面客厅里的灯太亮,他觉得在逆光区里,自己看不太清盛无极的脸。他忽然回忆起这近一个月的点点滴滴,觉得有点飘忽,像是在做一场梦。
太快了,他想,那天盛无极对他说要谢自己时,他就意识到自己其实对这个人已经产生了好感,今天和他坐在这里聊天,也是基于这些急速膨胀的情绪。
他又想,其实有好感也不意外,盛无极长得帅,有钱,有能力,有手腕,又没有什么恶习,自己喜欢男人,又是在走投无路时遇见他——一个强大自信的男人,总是能轻易地吸引落难者的目光。
但兰与书还是决定,这样的好感就到此为止吧,因为他们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自己只是太孤独了而已,等到三个月结束,这样的好感就会变成掉进水里的棉花糖,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样想着,兰与书从高椅上下来,平静地说:“盛总,今天的聊天就到此为止吧。”
盛无极没有察觉到兰与书的情绪变化,跟着从高椅跳下来,一边说“好啊,进去吧。”一边把手搭上他的肩上,揽着他走回家里。
王西奥的微信回复是在第二天早上,他说:“盛总,资料内容太多,私家侦探直接给了硬盘,是要我送到家里还是?”
盛无极想了一下:“我待会儿去公司看吧。”
到了公司后,兰与书直接去了工作室。盛无极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心想还是等自己先看了具体的内容后再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