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安黑眸明亮,定定地看了她一会,黝黑的眼睛里浸染上了笑意。“如今我学有所成,便下山历练。”“是吗!那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了?”燕霜和燕安重新走在热闹的街道上,路两旁的叫卖声成了他们此时的背景音,摊位上冉冉升起来的氤氲热气给他们这一路上带来了浓浓的烟火气。少年如今已经比燕霜高了一个头了,燕霜看向他是时,还要仰起头来。他比过去显然开朗了不少,也少了几分当初那种阴郁沉默的模样。燕安迈着长腿,却十分照顾着燕霜的步伐,不动声色地带着对方走一些人少的路,以免撞到人。“我过得很好。”燕安看向一旁的女人,三年未见,对方却一点也没有变化。燕霜朝他露出了笑,这样的笑在她脸上其实很难见到,当初他也就在燕行和刘一样在的时候才见到过,女人琥珀色双眸中无法掩饰的惊喜,还有那越来越清丽无双的容貌,让燕安看向她时的眸色都深了不少。其实一开始,燕安并不认为自己一来到京城就会见到燕霜的,毕竟邺城如此之大。在见到燕霜的那一刻,这三年来所受的苦,燕安都觉得不值一提。什么时候燕霜成了自己的目标?燕安也不清楚,但是他知道,每当他被那些叫不出来名字的毒药或者蛊物毒倒时,在深夜中痛苦挣扎时,一想到燕霜,他都能咬牙坚持下去。他失去过很多东西。幼时亲眼见自己的父亲被意图篡位的下属杀害,母亲为了保护他用自己的性命做了担保。好在刘爷爷好心,将他带在身边,教他认字,磨练他的品性。刘爷爷来自中原,习得一身武艺,懂得无数兵法与管家之道,燕安还曾经好奇过,是什么原因,让远在中原的他流落到苗地来。刘爷爷说:“阿奇那,这个名字在苗地太危险了,不然你改名吧。”阿奇那,在苗语中为天选之人的意思,自他出生起,就是下一任大巫,然而当他的父亲被杀害后,这个名字就成了他的催命符。苗人并不像中原人,对着名字有什么执念,当时的燕安点了点头,所以从那天起,他就叫大虎了。后来燕安才知道,大虎这个名字,是刘爷爷亲孙子的名字,只是他的孙子,已经死在了京城的一场围捕之中。再后来刘爷爷也去世了,不过倒不是因为什么追杀亦或者是诅咒,仅仅只是某天夜里摔了一跤之后,就再也没起来。被发现的燕安终究还是被驱逐出了苗疆,大巫为什么不杀死他,这也是燕安至今为止都不知道的谜团。然后是四凤,那是他流落在川渝时遇到的同样为乞丐的小男孩,后来在邺城郊区的城隍庙里,四凤也被抓走了。他身边的人最终都离开了他。源于他的弱小。燕安不想再失去燕霜了,他也不想再做一个当遇到麻烦时什么也无法做的人,他想追随在燕霜的身边。他和南宫凌风做了交易。燕安一直觉得南宫凌风是一个疯子。他看似理智清醒,实则对自己的性命毫不在意。甚至连身边最重要的东西都没有看清楚。燕安觉得,或许对于南宫凌风来说,唯有刺激和愉悦,才能让他觉得自己尚在人间。后来经历了南宫凌风同样经历的燕安也差点在强烈的痛苦之中迷失了自己。精神的混乱和扭曲,以及生理上的痛苦让燕安蜷缩在药池中,身子止不住地发抖。南宫凌风悠闲地在一旁拿着笔墨,记录着什么,看到燕安的样子,如沐春风的笑容中多了几分复杂和讽刺。“死了吗?”燕安咬了咬牙,“两柱香。”南宫凌风:“嗯?”燕安睁开眼,直视着对方:“疼痛,没超过两柱香。”南宫凌风沉默了片刻,燕安就听见他开口了:“值得吗?忍过了又如何,下一次药池里的东西可就不是这些了。”燕安重新闭上眼睛,感受着身子逐渐恢复的力气,当疼痛远去,竟然让他产生了几分不安全感,那种感觉就像是吃了什么上瘾的东西,抓心挠肺地想要继续吃下去。他声音平静:“你不是也忍过去了。”南宫凌风的眼眸彻底沉了下去。虽然不知道当初的南宫凌风是因为什么事,以自己强大的意志忍下去的,但是燕安觉得,他如果再这样游戏人间的态度下去,恐怕连最后的那份最宝贵的东西都要失去了。燕安下山的时候,叫做苏红裳的女人来送了他。燕安其实也不知道苏红裳究竟是南宫凌风的什么人,但是当时燕霜好像和她很熟的样子,燕安对苏红裳也就没什么太大的警惕和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