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晦涩的学科里,人性是最难读懂的一页。
她根本不信雁商,于是早早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那是人在末路时本能的恐惧和侥幸作怪,所以她才叫出了韩雅睿——一个完全置身事外的人,跟她托孤似的说出那番话。
当时的孟娴宁机关算尽,连性命也无法保障,或许也只是图一些心安。
“最后一个问题。”雁放闭了闭眼,拿手按在高挺的鼻梁骨上:“四年前的渡轮上,发生了什么?”
雁玺为什么会上那艘象征着死亡的渡轮?被高等防火墙隐藏的信号干扰病毒开始运行的那三分钟里,他又为什么会在服药后独自走向甲板,跳进波涛汹涌的海里?
叶阮叹了一口气,长时间的解释令他嗓音发干,雁放掐他那一下不仅仅是威胁,他用了八成的力道,这会肺管仍涩得发疼。
在这种情境下,他再也关不住一些边角的心事,任由它们扑闪着向光亮处飞出。
“——我们待过的福利院,是正常人很难以想象的地方。那里明面上是慈善晚宴的扶持对象,背地里也做一些很肮脏的儿童买卖,你真觉得压轴的字画会是所谓的拍品吗?事实上在今年以前,那些字画指代的都是‘人’,这不过是他们洗钱的一种方式。”
雁放被深深地惊到了,整张脸的表情堪称恐惧和难以置信。
叶阮无视了他,接着说:“五年前的慈善晚宴上,我暗中动了一些手脚,导致那年压轴的拍品‘丢失’,没能顺利拍出。这件事自然被迁怒到雁玺头上,于是在福利院被我搞塌的半年之后,也就是事发那天,他为了讨好雁商,亲自护送拍品出国。”
说到这,叶阮停顿了一下,目光幽幽转向远处:“我也在那艘船上。”
只不过雁玺不知道罢了。
叶阮看着他开香槟、跟情人讲电话、磋磨时光,满心满眼是重新赢得父亲认可后的洋洋自得……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被他尊敬的父亲要用这次出行结束他的性命,只是为了制造更加吸人眼球的事件,来遮掩另一艘船上的拍品。”
“他确实是自杀的。”
听到这句话,雁放心里也并没有多好受,这晚得知的真相太多,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
依稀之间,他只能感觉到躺在自己身边的叶阮很累,在看过太过是是非非的这些年里,他已经一遍又一遍地,独自走过那条“大雪中的梧桐大道”。
“没有人逼他,他是自己跳下去的。”叶阮翻了个身,蜷缩在他怀里,用一种毛骨悚然的眼神凝着他,“你猜,他最后一眼见到的是什么?”
雁放被他的眼神一激,心跳当即不知疲倦地放肆震动起来。还未得到答案,他的后背已经起了一层冷汗。
“什么……”
叶阮似乎想到了更久远的什么事,声音颤栗起来。
“那时他在海面上看见的——是孟娴宁的尸体。”
雁放大脑中一根弦好像突然裂开了,他足足呆滞了好几秒,连一句顺口的脏字也骂不出来,半晌才用木讷的目光低头看向叶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