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事情,“全力以赴过后……就像踢球一样,认认真真地踢了一场球,然后输了,比起遗憾,更多的感觉应该是释然吧。”
所以,即使我和越智没什么接触,即使我只是从和谷口中才得知这个人,我也非常佩服他。
原来是这样啊。塔矢亮在心中感叹道。只是他什么都没说出来。
不怪他,天上的星星在闪烁,地上的霓虹灯在流转光亮。东京的夜晚难得的寂静。
“人生不过一年四时,一日三餐。”
进藤光不记得是在哪里听过这句话的了。高中时代的国文课里,还是同学间闲聊的话语?都不记得了。记忆有时候是个很不管用的东西,它常常在你认为“这件事没发生吧”的时候给你当头一棒,也会偶尔在你想着“这件事应该发生过吧”的时候悄悄地躲开。
即使不记得出处,但这句话语本身,让进藤光记了很久。
周末,跟塔矢亮,伊角学长和芦原先生一起玩耍般地度过了一个夜晚。
想到自己还因为跳棋和桌游跟塔矢亮吵架,进藤光事后回想起来,只觉得超级不可思议。“我在做梦吧!”他迅速回顾了一遍自己的所作所为,发现这一切并不是做梦。所有浮在空中的景象突然沉甸甸的,变得清晰起来了。进藤光非常清楚地记得自己面对塔矢亮时那愤怒的一拍桌子:
“——塔矢!”
随后就开始针锋相对地吵起来。如果不是伊角学长把他们拉开,小学生般的对话只怕要持续更久。
进藤光与其惊讶于自己能和塔矢亮吵架,不如惊讶于,塔矢亮居然是个会吵架的人!
他不是出了名的彬彬有礼吗?
但进藤光很清楚,塔矢亮绝对不是用一两个形容词就能概括的人。彬彬有礼是他外在的表象,但他的内心,进藤光总觉得,燃着一团夺目的烈火。在辩论赛上,在需要认真和全力以赴的每一个瞬间,塔矢亮的眼瞳里都会闪烁着这样猛烈炽热的光辉。那是“胜负欲”在作祟,那是某种流淌在血液里的本能。
进藤光怀着一种微妙的心情,在周一的早上起了个大早。早上有课,他特意定了个闹钟。伴随着阳光爬起来,然后睡眼朦胧地去刷牙洗脸。洗漱完毕,走到客厅或者厨房,随便拿点什么对付来吃——喔,他在朦胧间看见了塔矢亮的身影。塔矢亮起得比他还要早,正在解决桌面上的吐司切片面包加上一杯柠檬茶。
阳光很明亮,柠檬茶仿佛也染上了阳光的颜色。进藤光看见桌面上还有另一个杯子,里面同样装好了柠檬茶。他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什么。
“早,进藤。”塔矢亮很自然地说话了。他今天给自己扎了个马尾,一丝不苟。
不知为什么,听到那句问候之后,进藤光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
“早上好,塔矢!”
他这样充满活力地回答了。又是崭新的一天。
然而现在的和谷并不觉得,崭新的一天有多么的美好。
“我们下周就要比赛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和谷在食堂忍不住把碗筷很有气势地往桌上一掼,“下周!进藤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我知道啦。”
进藤悠哉悠哉地给自己加了一勺咖喱。
“怎么办!我完全没有志在必得的感觉!”和谷哀叹道,“我超——级紧张。”
“下周才比赛,你紧张什么?”
“你读高中的时候,难道不会因为下周要考试而惴惴不安吗?”
进藤光一下子沉默了。“……或许吧,”他有些不确定地说,“不过,考试也只是那一次,过了就是过了。这样的比赛也只有一次,比起胡思乱想,还不如什么都不想,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吧。”
“啊……那也是。”
和谷泄气一般趴在桌子上。进藤光敲敲他,“我可听小明说了哦,你练习很努力,完全就是队内的打击上位者,上垒得分简直小菜一碟??,对不对?”
“没有那回事。我还是很垃圾。”和谷说,“进藤,你有没有见过棒球高手打球?”
进藤光问:“什么样才算是棒球高手?你是说甲子园,还是说像巨人队那样的?”
如果是那种,他最起码还在电视上见过。
和谷摆手,“甲子园就好啦,那样的已经够可怕了。”
“讲这个做什么?”
“就是……你明白那种感觉吗?”和谷突然比划了一个击球的动作,“投手投出的时速一百四十多或者一百五十多公里的球,就这样「唰」地朝面门飞过来,好像掀起的龙卷风都要把人割伤了,然后,打者抓住最佳时机,「轰」地一下把这颗高速运转的球打出去,丢下球棒迅速冲向一垒,二垒,甚至三垒——那种仿佛驰骋在天空中的感觉,好像自己都要化成风了一样……真是太棒了。”
“还有,捕手蹲在本垒,冷静的给投手下手势,安排战术,你不觉得这样超酷的吗?野手在球落地之前拼命追赶,然后一个高高跃起接到了那个球,太帅气了吧!”
“还有还有,投手投出的球打者一个都打不中,那种洋洋得意的成就感………场上的每一个人,虽然隔得很远,但是却被奇妙的丝线所牵连在了一起,一举一动都会让团队得到荣誉或者是蒙受损失——”
和谷激动不已,身子都微微发起抖来,好像他不是在向他人叙述,而是自己真的踩着防空警报的声音,穿着球服拿着球棒,奔跑在赛场之上一样。
“也不知为什么……”和谷蔫了下来,“我特别紧张,我总在想,如果失误了怎么办,如果没能得分怎么办,虽然只是一场大学联盟赛,可我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