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是商户夫人,看起来却雍容华贵,形容落落大方,冯氏倒是没什么门户之见,让下人斟茶后,相互坐下。
冯氏不卑不亢:“我们初来乍到,原本该我们上门拜访才是,只是我们有些水土不服,都在家中歇息。”
苗夫人抬眸看到冯氏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皮肤带着南方人的细腻结白,虽然有些许雀斑,但也是个清秀端庄的女子,尤其是说起话来,并非小门小户,她微不可察的点头。
二人又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苗夫人一直都在不经意展示着她的首饰衣裳等等,可她发现冯氏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甚至连她放下了两匹京里最时兴的布,冯氏都只是道:“您太客气了,上门还拿这些,这也太贵重了。”
一个人无欲无求,你就很难取悦了,苗夫人这原本也是惯常手段,投其所好,之后结交达官贵人,她也是见杜宏琛一表人才,出自名门,只是看起来手头并不宽松,所以有心上门,没想到冯氏油盐不进。
她很快改变了策略:“我们家大姑娘倒是和你家姑娘年纪相仿,我家只有她一个女儿,平日她最喜欢交朋友了,正好,咱们是邻居,不如让她们一起玩吧。”
这点倒是符合冯氏的心里,她家薇姐儿之前在老家时,因为三房和其它房头不和,所以姐妹往来很少,隔壁有个窦小小,和女儿关系不错,后来因为丈夫中毒,两家关系也僵了。
这样,若薇就和苗依依认识了,苗依依先环顾了一下若薇的房间,不过一张床,几口樟木箱子,这屋子倒是极清幽,雕梁画栋的,可陈设太差,比她家下人住的还差。只是面前这个小姑娘,即便穿着半旧不新的衣裳,都看的出她容貌上佳,说不出的美丽。
若薇也在观察苗依依,她身上穿着大红色的骑服,袖口很小,显得利落又俏丽,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
二人既然都不认得,若薇也循着平日交际只是问:“苗姐姐如何还在读书吗?读到哪里了?”
苗依依捂嘴直笑:“你若问我读过什么书,我不好告诉你,可你若是问我这京里什么地儿好玩,哪家的戏酒好,哪里的银楼更好,我倒是与你说说。”
若薇觉得她有趣,就笑道:“那你说说京里哪里最好玩儿呢?我想等着开春了,让我爹娘带着我和弟弟一起去。”
“是你亲弟弟吗?”苗依依问道。
若薇点头:“自然是了,不是我亲弟弟,怎么能在我家。”
苗依依朝西边努嘴:“你们邻居容家的两个儿子就都不是大老婆生的,只不过那两个读书读的眼圈发青,尤其是那个大的,年纪和你差不多大,常常挂着黑眼圈,看着遭罪。”
其实读书就是这样的,天赋重要,努力更重要,若薇就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样努力,总比不管好吧。”
“这样你也赞同?”苗依依觉得不可思议,她是见着书就头晕脑胀,比起读书,她更爱行商。家中兄长不学无术,偏偏她想做生意,爹娘又不许,只一门心思的让她读书做个淑女,将来好嫁人。
爹娘还不仅仅是想让她嫁人,还是嫁官家,因此多花了三千两让住在这里的人搬走,她们搬进来住,就是图这里四周都是官宦人家。
可她就不喜欢那些穷酸读书人。
就像杜家,说是什么名门出身的读书人,家里就穷巴巴的几个下人,看着穷酸极了,盆里的黑炭远远比不上她的银丝碳无色无味,这样的日子她一日都过不了。
若薇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苗姑娘,莫说隔壁容家了,就是天下间哪个读书人不是这样辛苦的。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若你我是男儿,也必定要如此啊。”
前世就是皇帝,也不能睡懒觉,原本也是极其正常的。
苗依依伸出食指摇了摇:“杜妹妹,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反正不觉得读书一定能出头,你就说咱们两家的日子,你看谁过的好呢?”
若薇倒是不反驳:“是啊,行医能妙手回春,行商也能发家。可是你问的是读书人是不是都这么辛苦,其实哪行哪业不辛苦呢,能混出头的人都不容易。”
“我娘可不这么认为。”苗依依也无奈。
若薇心想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苗夫人所想也是对的,即便是生意做的再大,头上无人撑腰,没有权势的富家翁,就如同小孩抱着金元宝过闹市,是护不住自家庞大钱财的。
可这些话,交浅言深,她又为什么要同苗依依说呢?
苗依依见若薇无话,她是一刻都坐不住的,又闹着要出去玩儿。
偏若薇道:“外头那檐子上挂的都是冰溜子,耳朵都要冻掉了,我不愿意出去。你若想出去,就带着人出去吧。”
朋友贵在精不在多,如果只是为了交朋友而交朋友,那只能常常让自己受委屈。
更何况自家对苗家无所求,原本也不需要低三下四,反倒是让人看低了自己。
苗依依就觉得很无聊,尤其是和苗夫人出去时,她就抱怨道:“她穿的那身衣裳,半旧不新的,一股樟脑丸的气味。还有她家的那些茶叶,就是咱们家的下人都不喝,真不知道娘您偏偏上门做什么。”
“胡说什么,这杜家现在虽然是举人,可名门士族出身,杜孝廉而今参加会试,万一考中,那就改换门庭了。”苗夫人看的很清楚,京兆杜氏都愿意出手相扶持的人,肯定非同一般。自己这女儿,常常喜欢惊骇世俗,打破常规,总觉得人人都是一样的,可到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