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这人就交了辞职申请…还没批下来之前就收拾东西走了。后来周之俊不知道在哪里学了纹身,开了一家店…但是与此同时,这人就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一条路,反正是跟许多人都有来往…慢慢的就还挺有势力的…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主要还是当年的那个事情…我是真没想到。”不止周文也没想到,陈奇也没有想到,他看上去像是吃了两斤变质的牛肉一样,随时都能吐出来:“来了监护人要求撤案?什么监护人这么傻逼啊?”“说是…说是当妈的,秦淮他妈。好像还跟周之俊起了点冲突。”“那这件事…跟我们良良有什么关系啊?”“良良”还是他们一起上幼儿园的时候的称呼,那时候陈奇总是去安良他们家吃饭,跟着安老太太后面学会了喊安良的小名。周文也摇了摇头:“我暂时不知道…但是我就觉得,这件事周之俊肯定清楚。他跟秦淮比亲兄弟还亲,亦父亦兄的,应该知道秦淮要做什么。我明天下班…”他的话还没说完,陈奇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抓过旁边的外套,神色冷峻:“明天什么明天,就现在。反正良良现在没回来,我现在就去他的纹身店里问问到底啷个回事情。没有道理这么欺负我朋友我还一句话不说的。”陈奇平日里看起来不着调混不吝的一个人,其实他因为从小寄人篱下,骨子里比安良和周文也要坚韧得多。面对问题处理起来有一种街头聪明:他不怕被拒绝也不怕被威胁,只要他想知道的事情,他一定会问出个所以然来。反正他虽然爹不管妈不要,但是二老都挺负责任地给他留下了一大笔钱,足够让这个人逍遥自在随心所欲地过日子了。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什么顾虑也没有,为了朋友时刻能豁得出去。他看着周文也:“你去不去?你要是觉得你有工作上的顾虑不方便去的话,我一个人去。”周文也也站了起来:“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走吧,开我的车。”安良扶着窗台才能稳住身形,他只祈求黑暗之中的秦淮不要察觉出他的异样来。可是一开口依旧是瞬间便溃不成军,连声音里都是颤抖与哽咽:“我妈她…她这一辈子也没有沾过一点儿医院的边。她就是一个学校里搞行政的…她能怎么样…”话说到一半,安良突然停住了。像是漆黑的夜空中突如其来的一道闪电,将一切阴暗与污秽短暂地暴露于青天白日之下为世人所窥见。他被那不为人知的秘密震撼到了失语。“学校里搞行政的”?他妈韩建林不是在别的地方搞财务,她在重庆市警校做了一辈子的财务主任。重庆警校,秦淮在退学之前就是重庆警校的学生。安良突然恍惚地想了起来,之前在纹身店里遇到秦淮的高中同学的那一日,周之俊告诉自己,秦淮之所以从警校退学的原因。那么,连周之俊也一直在对他撒谎吗?秦淮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目光温柔又悲悯:“她是警校的财务主任,你还记得吧?”跃出水面的鲸鱼,盛夏灿烂的阳光,少年鹏程万里的前程,被扯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海,汇入暗河,永世不得见天日。那是秦淮一生中最自由的一个夏天。“我师父之前是警察,后来因为我的事情辞了职才做的纹身师。但是他其实心里一直都很想回到从前做警察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我是受了他的影响…还是我自己觉得做警察才是唯一能从秦石汉身边离开的路径,我高考的时候报了警校。”秦淮靠在窗边,天空下落着雪,重庆的雪细碎而脆弱,只看得见它们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却看不见它们在路上留下的分毫痕迹。秦淮的声音冷得像是一捧新雪:“我师父是在我初三的时候辞职的,后面的那几年,他过得也很不好。”其实想也能知道,周之俊的前半辈子从部队到警局,走的都是顺风顺水的体制内的道路。对待事情有一套近乎天真的规矩,这让他在这两个地方过得很适应。可是这样的人,突然开始直面这个社会众人心照不宣的规则时,他会觉得不适应,他也会觉得不知所措。尤其是他因为这样的规则而牺牲了自己前半辈子辛苦获得的一切后。“那个时候,周哥才刚开始跟人学纹身,我也就是个高中生。那几年…我们算得上,相依为命。”周之俊是外地人,他前半生所学在这个社会上并没有那么广泛的用武之力。他若是想在重庆有立足之地,付出的努力要比旁人多得多。“所以他听说我报了警校之后,特别高兴…周哥其实那时候也没什么钱,但是给我买了上学用的电脑和手机。那个夏天我才有了人生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