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阑皱了皱眉,只能把这个看起来好似温和书生的朝堂后起之秀放了进来。裴邵南被带进书房的时候,就见容貌冷峻的北燕三皇子正坐在窗前,目光遥遥望着院子里,悠远地像是在想着什么遥远的事。他面前的小桌上放了一杯茶,茶早已凉了,可还是满的,半分没被人动过。察觉到裴邵南的到来,傅陵没有回头,只是懒懒地问好了一声:“裴大人一向忙碌,今日怎么有空来寒舍?”裴邵南把太子的信放在小桌上,温润道:“我只是来替太子送封信。”傅陵也不看那封信。他转过头来,清冷又宁静的目光落在裴邵南的身上,想起对方和谢昭的关系,不由眼眸略深,语气上扬:“只是送信?”“被您猜中了,不止是送信,也是想和您说些心里话。”裴邵南微微一笑,替傅陵重新斟茶,把温热的茶水推到傅陵的面前。迎着傅陵冷冷的视线,他半分不惧,仍旧唇边带笑,动作悠然:“——我只是想劝劝您,以后和阿昭保持距离。”和阿昭保持距离。——阿昭?傅陵跟着轻声念了念这两个字,抬眸看裴邵南,自嘲道:“我一个被北燕放弃的质子,离谢大人近还是远真的有那么重要?”“如果您只是个普通的质子,那当然不重要。”裴邵南淡淡地笑了笑,可说出的话却意味深长,让傅陵忍不住眯起眼睛,不由用全新的目光打量眼前这位被裴家给予厚望的继承人。裴邵南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他叹了口气,喟叹道:“您尚且自身难保,何必再拉上一个阿昭。”他拿起茶杯,与傅陵面前的茶杯轻轻一碰,一饮而尽。傅陵没有喝这杯茶。他喝不下。裴邵南也不逼他喝。他看着窗外许久,神色宁静,不言不语。也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或许是一盏茶,又或许是一个时辰,裴邵南才低低道:“殿下,起风了——”玛瑙天色昏暗,守卫站在城门口,拦住面前这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这几人的衣着服饰与大峪百姓略有不同,大多身着深色衣衫,眉目深邃,深色冷峻,唯有为首之人生了一张笑脸,一见到人就露出笑,两撇小胡子一抖一抖,教人见之可亲。守卫面色不是很好,语气也有些冲:“北燕来的?”北燕和大峪多年在边境有摩擦,十多年前打得激烈的时候,死伤更是不计其数。因此虽然两国休战这么多年了,但看到这样明显北燕打扮的人,守卫不免还是有些迁怒。“这位官爷好,我们是来京城卖玛瑙的。”那为首之人也不介意守卫的态度,听到话后弯腰躬身,笑眯眯地把通行证从袖中掏出,双手恭敬地递给守卫。北燕多产玉石,京城的贵妇小姐们爱得不行,这些年来到京城卖玛瑙的北燕商人实数不少,因此他这么说,守卫心中的怀疑散去一些。“你叫什么名字?”见另一个守卫去检查马背上的货物,守卫把通行证还给男人,一边随意地问。男人笑呵呵:“我叫曾程,今年三十三,这次是头一回来京城。”他不着痕迹地拍马屁:“这一路上看下来,大峪的山水秀丽,我和手下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比我们北燕的风景要好看太多。”曾程这样夸大峪的风景,守卫当即脸色缓和,露出笑。他往旁边一站,给曾程一行人让出路来:“知道就好——你们在京城多待些日子,才会知道什么叫盛世太平、繁华之都,只怕待久了北燕都不想回了。”曾程把通行证收好,谄媚地附和:“您说的是,您说的是。”等入了城,身后也看不见那两个守卫了,他脸上的笑意顷刻间就消散。“盛世太平?”曾程冷笑一声,自言自语:“也不知这盛世太平到底能维持多久,你们也就这些时日能笑出来了。”一行人穿过街巷,来到一家珠宝店内。掌柜刚把女客送到门外,就看到了带着手下牵着马走来的曾程。他的面色猛地一变,又很快恢复镇定。女客好奇问:“他们是谁?”“是以前做过生意的北燕人,送玛瑙来的。”他笑容一如既往的恭谨,“您要的首饰我们明天就差人送去您府上。”女客满脸惊喜:“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她等不及地问:“要不我明天自己来一趟?”掌柜引着她上了车,微笑:“怎么好意思麻烦您等,我们的人跑一趟也没什么。”把女客送走后,掌柜走到曾程面前打招呼,态度熟稔:“曾老板亲自来送货?快里面请,我让人给大家泡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