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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眸看向倚在门口的谢昭,温雅一笑:“阿昭,别来无恙。”这一笑清雅怡人,让人觉得仿佛春风拂面,说不出的熨帖。谢昭没有被这一笑迷惑。“说得好像我来京城后没见过我一样。”谢昭瞥他一眼,轻哼一声,他走到裴邵南身边,想要一览他的大作:“我被册封的时候,你分明也在殿上。”裴邵南如今任职吏部,为正五品吏部郎中,当然是有朝见的资格的。谢昭当上状元被册封为侍御史那一日,裴邵南明明就站在队列后方,可还是装作一副不认识谢昭的模样。谢昭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这厮眼也不抬一下,简直是把谢昭当成了空气。听到谢昭这么说,裴邵南脸也不红气也不喘。他轻轻一笑,一本正经道:“你风头正盛,我不敢攀附。”这话完全是玩笑。裴邵南出身名门,祖父是仍然在朝为官的从二品光禄大夫,门生遍布朝廷。裴邵南本人名气也不小,毕竟三年前的状元就是他。他不过只比谢昭大了两岁,如今就已经是官拜五品,同辈中无人出其右。谢昭撇了撇嘴,懒得与这人瞎扯,转而认真去看他的画作。这一看不得了,谢昭当即黑了脸。只见白纸之上。团团莲花簇拥盛开,把湖中挤得好不热闹。湖面中央有一小舟。小舟中,大约五六岁的男童正仰面呼呼大睡。仿佛是嫌烈日当头,男童浑身上下只穿着单薄的薄衫,藕节似的胳膊和小腿露在外头,鞋子也早已被甩在了一旁,露出一双白嫩无暇的小脚来。这是一幅好画,它形象画出了莲花的娇艳,也画出了舟上男童午睡时的憨态可掬。只是一想到画上这个男童就是年幼顽劣的自己,谢昭口中夸奖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他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紫,怕声音太大外头的人听到,只能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看向一脸无辜的裴邵南:“裴萧仪,你无不无聊啊。”萧仪是裴邵南的字。看谢昭那张白玉般的脸颊上泛了红,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裴邵南再也隐藏不住自己眼中快要溢出的笑意。他握拳轻笑一声,纠正谢昭的称呼:“阿昭,你小时候都唤我阿兄的。”裴邵南的祖父与谢晖是多年好友。谢昭五岁的时候,裴邵南就被他祖父送来江南跟着谢晖学习。两人相处了整整五年,五年之后,裴邵南才重新回到了京城。此后两人虽有书信,却再无见过一面,直至谢昭今年也来到京城。谢昭小时是个顽劣天真的男孩。他夏日时曾经说要与裴邵南玩躲猫猫的游戏,然后自己悄悄躲上了小舟。小孩子经常犯困,谢昭还没等来裴邵南,人已经在舟上睡着。夏日湖中的莲花繁多,谢昭躲在这舟中竟然无人察觉,裴邵南找了整整三个时辰,找到后来人都慌了,以为谢昭被哪个人贩子拐走了,就在这时下人跑来说已经找到谢昭。裴邵南赶来之时,就看到谢昭衣衫不整地躺在小舟中央。此时已经日落西头,可小小的谢昭恍然不觉,张着嘴巴睡得香甜。当时不仅是裴邵南,就连其他在场的侍从婢女,个个不由忍俊不禁。从此以后,这件事被裴邵南当做对付谢昭的法宝。每次他拿这事来逗谢昭,谢昭总要恼羞成怒。不巧,裴邵南这人就爱看谢昭恼羞成怒。两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情谊自然不浅,裴邵南弄这么一出后,这些年来没有见面产生的些微生分很快烟消云散。谢昭已经有些找回了与裴邵南这狐狸相处的感觉来。眼见画上的墨快干了,谢昭把画一卷,接着揽入怀中:“这画我带走了。”放在裴邵南这里他不放心,鬼知道这厮会不会哪一日搞个展会,和其他人详细解说一下这画的灵感由来。谢昭丢不起这个脸。裴邵南假意惊讶:“你怎么一副强盗行径?”谢昭说:“你就说给不给?”裴邵南叹息一声:“看样子不给不行了。”谢昭满意地往旁边的塌上一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茶香沁鼻,谢昭一饮而尽,动作自然。与裴邵南相比,似乎他才是这个书房的主人。裴邵南在旁看他许久,忽而一笑。他坐在谢昭对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笑叹:“你还是御史呢,来我家夺我书画,也不怕被人参一本?”谢昭想着这几日何方看自己越来越不满的目光,笑:“或许这一日很快就要到来了。”裴邵南挑眉,来了兴趣:“此话怎讲?”谢昭不再多说,拿着画卷起身:“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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