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怎么用力,动作很轻柔,我伸出手,下意识地想把他的手按下去,迎上许衷含笑的目光时,顿了顿,盖住了他因为高烧而发烫的手。
他的手温度很高,又细又长的手指被我包裹进自己的掌心里,我就着这个姿势低下头,想对他笑一下,但是没笑出来,嘴角有点僵。
许衷不怎么在意,他的手停留在我的脸颊上,似乎自己也很享受这一刻的平静:“沈涣,没什么事不能跟我说的,知道吗?”
我有点心虚地移开了眼睛,告诉自己,我只是不想让本来就生病的许衷知道有关于自己的私生子弟弟的消息。他本来就跟许志国的关系不好,如果知道许志国会把家业留给许钦言,肯定会更加心烦意乱,等许衷病好了,我会告诉他的。
“当然,”许衷停了一下,我又重新看向他,他的嗓音有点哑,脸还是红的,我注意到他眼睛里氤氲起潋滟的水光,显得他瞳孔颜色极其幽深,“有的事情,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我也相信你有自己的考量,毕竟……”
我盯着他,许衷朝我微笑,他的笑颜很干净,看上去不比我年长多少。他歪了歪头,轻轻地把手抽出来,我的手一下就空落落的,顺着惯性垂了下去。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对吧?”许衷舔了舔嘴唇,他有点难受地咳了一下,我正在担心他会不会发烧,他缩在被子里,盯着我身上潮湿的外套,“谁都有现在还不能跟其他人说的事情。”
我愣了一下,什么叫“现在还不能跟对方说的事情”?
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他怎么看得出来我有事情没有跟他说,而是下意识地思考他在瞒着我的事情。
我想到之前杨明阳对我说起许衷时的态度,他看上去有太多想告诉我的话,却又因为许衷而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是因为许衷那个弟弟吗?
陈渡没有跟我说太多关于许钦言的事情,想必十几年前、甚至是二十几年的陈年旧事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听到。
我突然又想起来,那个在柏林夜堵住我的男人,靳重跟许钦言有什么关系吗?
我想不明白他特意来柏林夜看我是有什么理由。
许衷没什么精力继续说话了,他瞟了我一眼,闭上了眼睛:“沈涣,我还是有点不舒服,就先睡一觉,要吃药的话,你再叫我起来,好不好?”
我点点头,把被子往上盖了一点,又重新看了一眼水银已经在冷空气中落下去的温度计。
我在去沙发上坐着和坐在床沿上盯着许衷这两个选择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就在旁边守着他。
陈渡告诉我,许志国准备把许钦言从国外接回来的消息让我的心沉甸甸地悬在胸口,我不想浪费能跟许衷相处的这些时间。
我很清楚,许衷不一定看得上许志国在姜家的助力下迅速发展壮大的承志集团,但是他一定不允许许志国把家产留给许钦言。
许志国是在姜月沉还没有去世之前就出了轨,也许姜月沉还在私人医院住院的时候,许衷就知道了许钦言的存在。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恶心。
许衷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模样,我想象不出来他的童年,就像他在没有带我回终云孤儿院之前,同样也不知道我在那里并不那么安宁的生活。
我无所事事地盯着许衷的脸,他长的不太像许志国,我回忆起搜索引擎上中年男人不算好看的脸庞,他用冷漠的眼神看着镜头,看上去脾气不太好。
我情不自禁地猜想,小时候在私人医院陪伴住院母亲的许衷看到殷勤的姜约翰,会不会在心里偷偷期待让他成为自己的父亲呢?
这个想法有点荒谬,我把那件淋了雨的牛仔外套脱下来放在一旁,突然想起冒着雨匆匆过来,又匆匆离开的陈渡。
这几天建海市一直在下雨,他只要看了天气预报,是不可能不知道今天会下雨的。
我想不太明白,为什么陈渡要淋着雨来这里找许衷,如果他没有在药店门口碰到我,那么他要在雨里淋一整天吗?
从他调查许钦言到今天拦住我,应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我想到咖啡馆里那两杯我和他谁都没有喝,也都没有带走的咖啡。他的脸色在咖啡馆的柔光下看着又苍白又憔悴,现在想起来,我都要以为他生病了。
手机屏幕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亮了起来。
我惊讶地想这个时候还会有谁给我发消息,点开后发现是谢远。
自从杨明阳按照许衷的方式把我和谢远在柏林夜上班的时间分开后,我跟他几乎没有任何交集,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给我发消息。
【谢远】你跟许衷还住在一起吗?
我瞟了一眼许衷,他睡得很熟,没有被我微小的动作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