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着这张图放大又缩小了好几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研究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机扔到一旁。
许衷在这个出租屋里留下了太多属于他的痕迹——我打开衣柜看到被他挂起来的衣服时,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他替我挑选衣服时脸上的笑容;在厨房切水果时,又会想起他那么挑食的一个人,吃不下速冻水饺,怕我多想,还要往嘴里塞;就连我准备吃药,发现药盒里还没吃完的消炎药,都像是回到了那个下了大雨的深秋。
他跟我分开的时间不算长,可是我现在环顾四周,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跟许衷居然已经认识大半年了。
杨明阳说到做到,还真的多给我打了两千块钱,我看着银行卡上骤然增加的数字,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同样说到做到的还有陈渡。
我听到敲门的声音,打开门发现是他和提着一个大袋子的谢远站在门口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这是什么表情?”陈渡搓了搓手,他的脸冻得有些红,又使劲跺了跺脚,“我这个人一向说到做到。”
谢远白了他一眼,把手里的袋子塞给我,粗声粗气地说:“他给你买的年货。”
我被袋子砸了个满怀。
陈渡在门口探头探脑:“我们可以直接进来吗——不需要换鞋吧?”
我点点头,把袋子放在茶几上,听到门口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袋子里是一堆零食,还有一听可乐,陈渡对年货大概有什么误解,我随手翻了一下,再回过头时,陈渡已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谢远坐在他旁边,正打量着客厅的环境。
“我刚来建海市的时候,住过比这个地方更破更差的房子。”陈渡抢在谢远说话之前开口,“天花板会漏雨,墙纸大片大片地剥落,热水器特别容易坏,空调的制冷能力跟我当时的脾气一样差,许衷第一次来的时候,还以为我被人抢劫了。”
我很难从自己和许衷的相处中窥见许衷最完整的过去,陈渡和谢远你一句我一句的描述,像是在我面前还原了一个真正的许衷。
而他们俩的到来,远远比我想象中要容易相处的多。
陈渡并不忌讳在我面前提起许衷,谢远闷不出声地坐在一旁吃零食,像是在给陈渡配音,楼下新搬来的夫妻正在吵架,我剥了个橘子,很甜,汁水饱满,我再看向窗外时,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过年”。
在这之前,我对新年的印象是在孤儿院的礼堂里人挤人地坐在一起,去看一场不知道多少年前的电影。院长早就回到了院长室,年纪小的靠在椅背上打瞌睡,年纪大的躲在后面抢零食,我坐在最角落的地方,抬起头能看到除夕夜里的月亮,在夜空中发出温柔的光。
“谢远说,许衷那个弟弟这几天总是在柏林夜待着,”陈渡拿吸管戳了戳我的手背,好奇地问道,“他跟许衷的关系是不是连装都不想装的差?”
我耸耸肩:显而易见。
“我就知道,”陈渡嗑着瓜子,“他前两天还找过谢远呢。”
这在我的意料之外,我惊讶地看着谢远。
谢远对着我翻白眼:“还不是你招过来的——之前他只是对你感兴趣,到我上台的时候就不见踪影了,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柏林夜一待就是一整个晚上——许志国是不准备让他有竞争家产的机会吗,他怎么天天这么闲?”
许衷跟我说过,许志国把许钦言从国外接回来,大概也只是为了让他产生危机感,如果不到迫不得已的地步,他不可能把许家留给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
现在许衷跟我分开,落在许志国眼里,也许是以为许衷想清楚了,意识到跟一个男人的爱情抵不过亿万家产。
陈渡继续嗑瓜子,两个人一起看着我。
我只好把许衷跟我说过的话和我自己的猜想和盘托出,陈渡歪着脑袋思考了半天也没得出结果:“就算许家的家产落在许衷手上,最后不也是你受益吗?”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如果许衷在没有我的帮助下就让许志国将家产转移到了他的名下,那么他真的还会想到我吗?
我还是没办法信任许衷。
我正想着该怎么回答,门被敲响了。
“你点外卖了?”陈渡把刚才的话题抛之脑后,他敲了敲桌子,问道。
谢远摇摇头:“没钱。再说,外卖员也要回家过除夕,又不是谁都跟我们俩一样无家可归,还要去别人家里蹭吃蹭喝过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