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绕过了玻璃碎片最密集的地方,从后门走了出去。
靳重早就不见踪影,我在心里松了口气,不管他的出现是为了提醒我还是给我添堵,只要他不在我面前,我就心满意足了。
现在已经是冬末,夜里起的风还是带着寒意,我调整了一下围巾的松紧,看到昏黄的路灯下,在十字路口旁边打着双闪的车。
我绕过去,隔着车窗,看到驾驶座上的小张正在回消息。
我轻轻敲了敲车窗,他扭过头看到是我,把手机放在一旁,给车开锁:“少爷不是说零点下班吗?”
我说了实话:刚才有点事,耽误了一会儿。
“行——刚刚少爷给我发消息,让我问一下你,如果他想让我绕个路把他接回去的话,”小张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小心地问道,“你不会介意吧?”
我一时失笑:不介意。
小张兴致冲冲地应了一声,发动了汽车:“不过少爷好像又喝酒了。”
“他出事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喝酒?”
听到许衷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张刚发动汽车,我从后视镜的倒影里看到他一脸茫然地看过来的目光,轻轻地摇了摇头。
许衷喝的不算多,眼睛也算得上清明,注意到我和小张交汇的眼神,他也只是微微鼓了鼓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偏过头,垂着眼睛,闻到他嘴里的酒气。
他放低了声音:“这几天,我真的很忙……要开会,签合同,参加宴会,还得帮许纭去应付大大小小的股东和董事。”
我知道他这段时间忙得团团转,针对许钦言针对得格外频繁,否则靳重也不会为了许钦言找到我这里来。
“幸亏你在别墅里等着我,”许衷一边说,一边夸张地叹了口气,我没给他什么回应,也不妨碍他一个人自顾自地说个没完,“再怎么样,我也得有一个劝自己回家的动力吧。”
我摸了摸他的头发,没有给他回答,许衷从善如流地闭上了眼睛。
汽车在街道上飞驰而过时,路边几乎拉成一条线的路灯灯光透过车窗照了进来,我能够清晰地看到许衷的眉眼五官落下的阴影。
他闭上眼后,微微抿着嘴,像是因为疲惫至极而终于失去了说话的力气。我碰了一下许衷浮起红晕的侧脸,他不怎么清醒地偏过脸蹭了蹭我的掌心,随即陷入了更深的梦乡。
那一刻实在是过分静谧而美好,我都有些失神。
我在小张的帮助下扶着许衷进了主卧,时间已经不早了,明叔却还没有上床睡觉,他站在门口问我,需不需要给许衷煮一碗醒酒汤。
我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许衷熟睡的侧脸,摇了摇头。
“那我先去睡了,”明叔将决定权交给了我,见我坚定地摇头,便笑着说,“明天还要早起给你们做早餐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朝他弯了弯嘴角。
许衷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了一声。
我借着床头柜上台灯的光,确认许衷没有清醒的迹象,这才走出了主卧。
昨天糊里糊涂地跟许衷睡在了同一张床上只是一个意外,我不想再重蹈覆辙,所以回到了客房。
回到房间后,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许衷靠在我肩膀上时留下的温度仿佛还没有消散在空气里,隔着一层睡衣,我摸了摸肩颈,只摸到了过分柔软的布料。
我很难去说服自己继续生许衷的气,在我和他分开的这段时间里,我不至于迟钝到感受不到许衷对我的在意和关心。他给我的银行卡现在还跟那张纸条一起夹在我的手机壳里,我在摩挲着手机边沿时,能够感觉到手机壳背后微微鼓起的弧度。
我在很多方面都比跟我境遇相似的靳重要幸运很多——比如许衷现在毫无保留的爱,比如会站在我这边劝解我的朋友,又比如像许纭那样会用心疼的目光注视着我的姐姐……所以我想起靳重时,心里才会涌上一股莫名的悲哀。
但是这些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去想许衷,也不去想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