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太后满面笑容:“到底是本后亲自抚养出来的,自小放马鹰台,纵驰荒野,武义皆从名师,岂非寻常子弟能比?”
使者道:“遥想当年太后尚未出嫁,与晋王一同狩猎,一晃眼四十载过去了。晋王惦记着与您的兄妹之情,若非两国之间路途遥远,不堪舟车劳顿,此番必定亲自来楚都为您贺寿。”
楚太后轻叹一声:“罢了吧,哥哥与我都已年迈,他那身子哪里经得起折腾?且叫老哥哥好生养着。”
她说罢看向祁宴:“待寿辰一过,你可想随晋国使臣一道离开,去晋国见见你的外祖?”
祁宴的外祖,便是那老晋王。
卫蓁此前也听阿弟说过祁宴的身世,却是十分曲折,要牵扯到上一辈了。
当今楚王上位之初,根基不稳,朝中大权都被六卿牢牢握在手中,楚王欲清算门阀,扩充权力。祁氏一族首当其冲,阖族上下百人惨遭清算,被流放北方。
祁宴父亲被驱,无奈之下奔走北方晋国,为晋国公族收留。
而后,晋国公主姬琴倾心于他,与之私奔。晋王素来疼惜这个女儿,怒极之下,却也不能做些什么。
不久,祁父在晋王的助力之下回到楚国,于边关重新起势,复祁氏一族。
晋国雄踞北方,实力雄厚,乃诸国之首。
老晋王是虎狼之君,雄心勃勃,有逐鹿中原之志,饶是强大的楚国也得敬畏三分,与之数年来采取联姻结盟之策,边关相对太平。
当今楚太后便是和亲的公主,与老晋王一母同胞的妹妹。
故而祁宴身份斐然,是祁家少主,更是晋王的外孙,楚太后的侄外孙。
姬琴公主嫁来楚国,与丈夫感情深厚,夫妻恩爱三载,可惜染病早早香消玉殒。楚太后疼惜侄女,爱屋及乌疼惜祁宴,将其带到章华离宫亲自抚养,也因此才有楚太后方才与晋使的一番话。
是以在楚国,论身份论尊贵,便是与太子比,他也不遑多让。
满场目光皆落于他身上。祁宴谈吐有礼,从容不迫周转于两国之间,如是场合便是太子也说不上几句话,四下王孙贵族更被衬得黯然失色。
祁宴随意朝一侧人群瞥来,目光掠过卫蓁,微顿了一刻,很快又移开,接着与晋使谈笑风生。
不多时,祁宴陪着太后往高台下走去,期间卫蓁根本找不到机会与他交谈。
“阿蓁——”身后传来一道呼唤声。
卫蓁转头,见楚王后朝着自己走来,美妇人一身华袍逶迤至地,朱环翠绕间,端庄无比,通身是不容质疑的尊贵。
卫蓁行礼问安。楚王后道:“听太子说你染了风寒,今日一看,倒是病气消散了不少。”
即便脸上含着笑意,王后声音也是淡漠的,“不过即便在离宫之中,阿蓁也莫要忘了规矩。待明日,还得照例来我宫中请安。”
这半年来,王后时常唤卫蓁入宫,以她在南地长大不懂宫中规矩为由,令嬷嬷重新教导功课礼仪。
不过便是极力苛刻要求,卫蓁却依旧将一切做到极好,叫王后挑不出一丝错漏来。
王后见她如此听话,也拉过她的手,唤来太子道:“太子平日当多关心关心阿蓁,她从南地来,对京中许多事都甚了解,需要你时常陪着她看看。”
太子点头称是。
快要走下台阶时,迎面见一宦官停在台下,目露踌躇之色。
“何事禀告?”王后问道。
“王后,前头医工传话来了,道是六殿醒了……”
周遭一片哗然,卫蓁抬起头来,握紧掌心,指甲刺入肌肤,一片深深的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