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蓁笑着说好,在景恒靠近的时?候,藏在袖中的另一把匕首,向他的心口用力捅去。
她?以一种近乎玉石俱焚的方式想?要与他同归于尽。
她?耳畔听到众人高呼“救驾”,只可惜,那匕尖还是稍微错开了?一点?。
刺杀君王乃是死?罪。可卫蓁心知,楚国已无大将能用,景恒需要她?的弟弟,又怎么会要她?的命?
她?被圈禁在王后的寝宫,非召不得出一步。
而此?前残存在她?体?内的毒素,也让她?身体?迅速衰败下去。开春一过,医工诊断她?已时?日无多。
卫蓁离开国都,去到楚国北方,在一座荒废的离宫之中休养。
此?地偏僻荒芜,与冷宫无差。也因如此?,景恒才答应她?前来。
但卫蓁记得很清楚,她?后半生为数不多开心的时?光都在这里了?。
前半生无父无母,几乎颠沛流离,唯独在此?处,她?在侍女与护卫的陪同下骑马,去采花爬山,去看傍晚的霞光,能得到片刻的慰藉。
她?立在古原之上,感受长风吹拂在面,眼前一片漆黑,却仿佛看到穹顶在上,暮鸦乱飞,金光漫射出云层照在身上。
人立于浩瀚天?地之间,似乎一切都能得到超脱。
在生命最后的一段时?日,卫蓁让人给阿弟转述,写下了?最后一封信——
楚国气数已尽,天?下尽归晋国,且去晋国侍晋,晋王必成大事。
生命犹如握不住的春光从她?指尖一点?点?滑走。季春的最后一月,楚王后于离宫溘然长逝。
案边点?着烛火,卫蓁卧在枕上,双目湿润,有泪珠从眼尾滑落,打湿了?两侧的鬓发。
她?在这漫长的一梦中好似过完了?一生,然而梦境到这里并未结束。
她?看到,不久之后,楚国的边境起了?风烟,原本和平的盟约被晋王狠狠撕毁,晋王一路南下,率精锐骑兵踏破边境,犹如虎狼一般吞噬楚国的领土,直取楚国国都。
王城被攻破的那一日,宫人奔走逃窜,瑶夫人舍楚王而去,而楚王被晋军所捕获,被带至了?王宫的祭坛之中,在那里供奉着卫蓁的牌位。
祭殿之中还立着一人,昔日的少年?将军已经成了?晋王,背影高大冷峻,犹如一座沉稳的山。
他缓缓转过身来,那一双目中充斥着冷漠的杀伐之气,睥睨着下方曾经尊不可言的一国之主。
“卫凌。”他唤身边之人。
一旁青年?将手中匕首递给他,晋王步伐沉缓,走到楚王面前,虎口抵着匕柄,雪亮的匕首出鞘,那把利刃抵上楚王的脖颈。
祁宴大掌将面前人的头提起:“送她?回楚,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
景恒双膝抢地,仰视着他,胸膛爆发出一阵冷笑,几乎疯狂:“晋王啊晋王,我?就?说你果然与她?有染!”
他双目在一瞬间变得赤红,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犹如穷途末路的困兽在做最后的斗争,却被士兵狠狠压跪在地。
祁宴目视着前方,伴随低沉的一声,是匕首划开肌肤、割开骨肉的声音,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喷涌出来。
“可惜,晋王殿下,您破我?楚国,乱我?家园,便是成了?天?下的霸主又有何用?唯独她?至死?也只会是我?的王后,是我?楚国的王后,你依旧得不到,对吗?”
景恒临死?之前的话语,在空空的大殿之中久久回**。
楚王的尸首被拖出大殿,留下一道蜿蜒且触目惊心的血印。
鲜血将晋王玄色的长袍染红,他转身走到案前,久久注视着那牌位,阖上双目,喉结上下滑动,好似哽动着莫名的情绪。
“抱歉。”他只对着她?,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有一滴泪珠从他眼角滴落。
他单手撑着桌案,满室烛火幽幽,让他的身影看上去从未有过的脆弱。那一刻,好像累极了?。
在楚国覆灭的那一日,晋王出了?一道旨意,令天?下为之一惊。
他欲迎娶楚王后的牌位。
祁宴将她?的牌位带回了?晋国,晋宫楼高百阶,祁宴捧着她?的牌位,沿着台阶一步步往上走,两旁的贵族公室皆向二人朝拜。
众人跪拜晋王与新后,仰起头看晋王走进了?王殿,殿门在他身后一点?点?阖上,那室内昏暗无光,仿佛象征着他漫长而孤寂的余生。
卫蓁从梦里醒来时?,泪珠盈满眼眶,鬓发几乎湿透。
阿姆在帐外,听到少女的哭声,快步走来:“小?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