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子?有?些湿润,抬手擦了下?眼睛。
卫蓁何其了解他,知道?他为?何落泪,他必定觉得她也找到父亲,有?了家人,便只余下?他孤身一人。
他们自小?一起体会过无父无母的孤寂,卫蓁看着他落泪,心头也一片钝痛。
“阿凌,你也是我的家人,我从前如何算是一人?”卫蓁握住他的双手,“你是我的弟弟,可以将我的父亲当作你的亲生父亲。”
卫凌连忙摇头:“臣不敢。”
卫蓁笑道?:“你与我从小?在一块,我们便是姐弟,与世上所有?的姐弟没有?二样。我不会因为?找到父亲,而忘了你是我的弟弟。”
“阿姊,我……”卫凌眼中浮起水光。
泪珠从他眼中落下?,砸在二人交叠的手背上,那样滚烫的温度,好像要?烙穿卫蓁的手。
卫蓁回头看向魏王,“父王。”
魏王起身,绕过桌案朝二人走来,与少年的眸子?对视,恍惚间想到自己女儿初回魏国时,面对自己好意也是颇为?局促,不知该如何回应自己,如若是自小?有?父母疼爱的孩子?,绝不至于如此。
魏王道?:“你阿姊说你们在楚国的母亲去世得早,那名义上的父亲从未关心过你是吗?”
少年嗯了一声,低下?头咬牙,侧颜弧度紧绷,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若是你不介意,可以与你阿姊一样,唤我一声父亲。”魏王扶他起身,“寡人膝下?无子?,你可以当寡人的孩子?。”
卫凌连忙道?,自己不值得魏王如此。
“为?何不行,阿凌?”卫蓁问道?。
卫凌眼中浮起热泪,一滴一滴落下?,手忙脚乱地抬起手擦拭,双目通红地看着卫蓁,“阿姊,这是你的父亲……”
卫蓁上前去抱住他,满腔酸涩上涌,“阿凌,你不是说过,就?算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也是世间最亲的姐弟吗?你来魏国陪着我,便是我的亲人,我从来没想过将你排除在外?。”
魏王对卫凌道?:“便听你阿姊的吧。寡人想认你为?义子?,是真心实意,你若是不愿……”
“没有?不愿,只是,只是……”他摇摇头,闭了闭眼,“从没有?人与我说过这样的话,我也没有?唤过谁父亲……”
他睁开眼:“多谢父亲。”
那“父亲”二字,他张了张口,鼓起勇气半晌才挤出来。
魏王看着那相?拥而泣的两个年轻人,也伸出手臂也将他们搂住。
殿中三人立在光亮处,少年很快擦干净泪,不再抽泣,殿内渐渐地传出了笑语声。
有?卫凌作伴,卫蓁接下?来的日子?也不再那么孤独。偶尔二人一同策马,一同去看魏国京郊的山峦,更多是时候还是陪在魏王身边,陪着魏王说话,一同作画。
魏国缺少能带兵打仗的将领,卫凌的到来无疑解了魏王求贤之渴,在魏王对其一番考核后,决定先赋予其尹伯一职,掌管军中粮草。
上一任尹伯,正是那日欲强闯王殿、被卫蓁以剑拦下?的沈斯。只是卫凌取而代?之,自然引起不少闲言碎语。
今日一帮大臣来到王殿前,吵嚷着求见魏王,殿门紧紧关阖,争执声依旧时不时传进来。
王殿之中,卫蓁与卫凌正在魏王榻前侍奉服药,短短几刻就?听到不少外?头的话——
“卫凌是楚人,在楚国身居要?职,为?何会来我魏国?大王授予尹伯一职,其能力可匹配此职吗?大王三思,切不可引狼入室!”
“大王固然疼爱公主,也不能任听公主之言。只因卫凌与公主交情匪浅,就?任命他为?尹伯,如此岂非寒了众臣之心,寒了魏国子?民之心?”
“是啊大王,沈斯冲撞公主固然有?错,但大王撤去其职位令其闭门思过一月,责罚已经够了,望大王收回成命,再给沈斯一个机会。”
卫蓁听着外?头的喧哗声,继续将药汁送入魏王唇中。
魏王道?:“央央莫要?在意他们的话。”
卫蓁用勺子?舀了舀汤汁,微微一笑:“女儿知晓,那些臣子?看似是为?沈斯讨公道?,实则是因为?父王为?女儿惩罚沈斯,触犯到他们党羽的利益。自女儿回宫以来,他们便对女儿格外?不满。”
魏王望着殿门,“他们有?何资格对你不满?沈斯强闯王殿那日,按罪应当诛杀。”
立在卫蓁身后的卫凌终于出声:“是孩儿的到来,给您添麻烦了。”
“你有?何麻烦,麻烦的是他们!咳咳咳!”魏王喉咙中爆发出一阵咳嗽声,二人连忙上前扶着他,魏王摆了摆手道?无事。
他脸颊浮起病态的潮红,双目无力看向卫蓁:“寡人想要?整肃朝堂,只是自染病以来一直力不从心,也料到一旦开了口子?,就?停不下?来,所以迟迟未动手,由他们在眼皮子?底下?先内斗……如今央央回来,寡人想此事你或许可以帮着父王。”